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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 覲見
被天子召見,盧仚本以為沒自己事情。
沒想到,那傳令的小太監特意叮囑了一聲,羅輕舟就滿臉是笑的招呼了盧仚,讓盧仚也混進了前往九曲苑覲見的隊伍。
穿過四極坊,往北一裏地,有一座長橋橫跨運河,直通皇城。
補充一點,大胤的皇城,分為三個部分。
皇城正北,是宮城,這所在不用多介紹。
皇城之外的區域,分為‘武胤’和‘鯤鵬’兩大‘超品’坊。
西邊是武胤坊,大將軍府、守宮監、宗正府、司寇台、太府、少府、禁尉府、羽尉府等大胤武朝的‘傳統’衙門,盡在武胤坊中。
東邊是鯤鵬坊,丞相府、禦史台、太史台、國子監、太學,以及近些年,隨著文教勢力崛起,在丞相府下新設的六部衙門等,全都在鯤鵬坊內。
順著宮城的南城牆,沿著宮城的護城河向東疾走,穿過武胤坊和鯤鵬坊,經過一座座肅穆森嚴的官府衙門,在鯤鵬坊的最東邊,順著運河岸向北轉,又沿著宮城牆根疾走一陣,就到了白天裏白長空等人經過的石橋。
順著石橋跨過運河,就是九曲苑。
盧仚跟著羅輕舟,一路騎著快馬疾奔,從四極坊到九曲苑門口,就耗費了大半個時辰。
他們騎乘的,還是從禁軍借用的,混有異獸血脈的特種馬匹。
如果換成普通的戰馬,或者民間的馭馬,想要從四極坊橫穿皇城趕到九曲坊,怎麼也要小半天的時間。
鎬京城,太大!
鎬京城內的坊市,太大!
值得一提的是,樂山在路過宮城南門的時候,就離開了隊伍。
他派了自己的一個副手跟著隊伍前行,而他自己則是叫開了宮門,徑直入宮去了。
樂山離開後,羅輕舟輕哼了一聲:“嗯,大將軍的消息也不慢,這是及早去給太后報信了。”
一行人趕到九曲苑的時候,東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。
在九曲苑的正門牌坊下馬,盧仚跟著一行人在極盡華美的九曲苑內拐拐繞繞了許久,等到他們來到一座靠湖的大殿門前時,天色已經大亮。
一群小太監已經等在了這裏。
盧仚等人到了,小太監們急忙引著他們進了一旁的偏殿裏,催促著一群人沐浴、更衣,渾身上下煥然一新,更灑上了一些香粉、香露,耗費了小半個時辰後,才將一群人引進了一旁的大殿。
踏入大殿的一瞬間,盧仚的心劇烈的跳動了幾下。
這裏,是天子居所。
能夠踏入這裏,距離他的目標,分明又近了幾分。
“哎呀,都來了?辛苦,辛苦,昨夜平定四極坊,你們可都是有功之臣。”靜謐的大殿內,突然響起了笑聲。
盧仚抬頭,就看到大殿最裏面的寶座旁,身高八尺、腰圍八尺,生得珠圓玉潤、白皙水嫩的魚長樂,正朝著他‘呵呵’笑著。
盧仚端正神態,收斂目光,顯得很恭謹的微微低下了頭,只是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四周。
然後,盧仚就被坐在九龍寶座上的天子,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。
天子胤垣,他的相貌長相,都不用說了,皇家血統千多年的優中擇優,天子的長相、氣質,都是人間拔頂的存在。
只是此刻的天子,有點給皇家血統丟人現眼。
身穿一裘紫黑色鯤化鵬大袍,披散著髮,兩個黑眼袋極其明顯的胤垣歪歪扭扭的坐在寶座上,白淨的面皮上,左邊面皮充斥著異樣的紅暈,一副很亢奮的模樣。
而他右邊的面皮呢……
大胤武朝的天子陛下,他的右邊臉皮滿是淤青,而且有三條清晰可見的血印子,從他的耳朵下面直接劃拉到了嘴角附近。
他的臉上塗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油膏,隔著老遠,盧仚都能聞到一股子極其清涼、馥鬱,綿綿泊泊直透內腑,讓五髒六腑極其享用的涼涼藥味。
可見,胤垣臉上塗抹的,應該是頂級的內廷秘製傷藥。
他的右邊面皮,是外傷,看這痕跡,應該是被人在臉上糊了一巴掌。
但是,堂堂大胤武朝的天子,萬萬億子民的至高主宰,誰敢在他臉上糊巴掌?
不僅是盧仚,就連羅輕舟,以及司寇台的一名總捕頭,還有風調坊的坊令水英,一群人全都愣在了當場。
天子被人毆打了!
是誰幹的?
羅輕舟和司寇台的捕頭不敢吭聲,他們乖巧的低下頭,不敢多看、亂看。
水英則是猛地上前一步,皺著眉看著天子厲聲呵斥:“陛下乃大胤億萬黎民之主,一身安危牽扯著大胤社稷、國祚,敢問天子為何變成如此模樣?”
身為文教弟子,水英有著羅輕舟這樣的皇家內廷衙門所屬,以及司寇台這些‘鷹犬’萬萬不可能有的底氣和膽氣,見到天子身上的異狀,他就是敢正面呵斥,質詢天子。
胤垣目光閃爍,扭頭看向了寶座旁的一座三足祥雲鼎。
魚長樂則是咳嗽了一聲,指著水英曼聲道:“水英,誰給你的膽子,讓你在這裏大呼小叫呢?”
水英昂起了頭,狠狠的盯著魚長樂喝道:“魚長樂,你身為內廷諸監之首,天子有恙,你就是罪魁禍首。保護天子不利,你罪該萬死。”
魚長樂圓潤的面龐頓時皺起。
有點苦惱的看向了天子面龐。
這事體,如果鬧大了,被外廷的朝臣官員知曉,天子被人糊了一巴掌,這肯定會引起無數人文教官員的口誅筆伐,他魚長樂又得臭名遠揚一番!
眼看著水英將火燒到了魚長樂身上,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聲。
“好啦,好啦,沒什麼大事,昨天我開心嘛,高興嘛,一時興起,找了條鋼背熊摔跤嘛,哎,沒想到,最近和祺妃‘乘’燭夜遊次數太多,腰酸腿軟,一不小心,被那熊掌糊了一巴掌。”
說著說著,胤垣的興致變得高昂起來。
他得意的笑道:“可是,我也不是吃素的啊,那鋼背熊剛剛糊了我一巴掌,我就一巴掌抓住了它的要害,狠狠一扯破了它的力道,將它抱摔倒地,然後拗斷了它的脖子。”
‘呵呵’笑了幾聲,胤垣得意的拍了拍手:“四隻老大、肥美的熊掌,從昨天下午讓人燉著,稍後午宴,幾位卿家都陪著我好好的喝點、吃點。”
“嘖嘖,八十年鋼背熊的老熊掌,那叫做一個肥美、膏腴,嘖嘖,妙不可言啊!”
水英呆住了。
盧仚一眾人也是聽得目瞪口呆。
因為開心,天子找了一條鋼背熊摔跤?
雖然挨了一熊掌,但是天子卻贏了摔跤,剁了熊掌準備今天當午餐?
盧仚隱隱覺得有點不對。
聽天子的話,什麼叫做‘一巴掌抓住了它的要害’?
這熊身上,能夠一巴掌被抓住的要害……
嘖嘖,細思恐極。
天子對那頭熊,究竟做了什麼?
水英的臉色逐漸發紅,他渾身哆嗦著,突然一聲大吼:“陛下,你如此形狀,簡直……”
胤垣輕飄飄的揮了揮手:“昏君嘛,不用你說,我自己知道……”
水英的紅臉迅速變成了紫紅色,他被胤垣的這句話堵得差點吐血。
‘呵呵’笑了兩聲,胤垣歪了歪腦袋,眯著眼看著水英:“我懂,我不該做這種事情,作為天子,和一頭狗熊搏殺,有點……的確有點說不過去哈。”
“不過,開心嘛,高興嘛,偶爾放肆一下,是不是?”胤垣笑得很燦爛。
“天子為何如此開心!”水英陰沉著臉問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。
“白長空昨天被氣吐血了。”胤垣張口就來,一旁的魚長樂已經伸出了手,想要捂住他的嘴,但是硬生生沒能來得及阻止他。
魚長樂伸出手,五指開合了幾下,他幹巴巴的笑著,收回了肥厚的手掌。
水英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胤垣。
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說‘我知道你是昏君,但是沒想到你居然王-八蛋到這種程度’!
胤垣訕訕的摸了摸鼻子,朝著水英幹笑道:“好啦,好啦,開玩笑而已,我說我這是昨天偷摸小宮女的翹-臀,被祺妃發現,她吃醋給了我一巴掌,你信不信呢?”
“你肯定是不信的,那,我就懶得解釋了。”
“嗯,水英啊,這件事情,就這麼過了罷。”
“你看,四極坊失火,還死了這麼多人,你身為風調坊的坊令,你這個官,可沒當好,你不是一個合格的風調坊令,那麼,你有什麼資格,來指責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呢?”
胤垣雙手放在肚皮上,很是篤定的問水英。
盧仚眸子裏精光大盛,他瞪大眼睛看著胤垣,差點就鼓掌叫好這話,問得勁道啊!
胤垣和魚長樂居高臨下,目光掃過被招來的一眾臣子的臉。
兩人同時看到了盧仚那一臉的驚歎和欽佩,不由同時微笑。
水英身體晃了晃,他看著一臉微妙的胤垣,‘咕咚’一聲跪倒在地:“臣,惶恐……臣,有罪……臣……”
胤垣急忙一擺手:“別玩乞骸骨的那一套把戲,我不認啊……你要乞骸骨,最後頭疼的還是我,你的那些師長、同年,又得在九曲苑門口敲鑼打鼓,用腦殼撞牌坊,何苦呢?”
“做臣子的,每個月都從我這裏領俸祿,吃人嘴軟哪,就不要太為難我這個皇帝了。”
“趕緊說正經事,昨晚上究竟怎麼回事?四極坊的那群小王-八蛋,死光了麼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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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7 09:39 PM 編輯
第四十四章 插手,提拔
正經事?
昨夜的正經事,唯有盧仚全程經曆。
大殿內香煙繚繞,奇香馥鬱。
十幾名太監,數十名宮娥,全都屏住了呼吸,靜靜的站在一旁,目露奇光盯著盧仚,聆聽著他的講述。
盧仚詳細的講述著自己的親身經曆。
他昨天和老何搭檔,去醬壇子大街巡邏、查探,自己如何‘僥幸’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,跑去油簍子大街的兩座棺材鋪,結果和拜鬼母教的妖人正面撞上。
乘坐鸞鳳紅轎子的鬼女人突兀出現,一通大打出手,羅輕舟及時到來,驚退了那夥鬼女人。
之後,就是四極坊大火,盧仚等人想方設法進入四極坊,想方設法讓那群瘋癲的質子出手救火,從大火、鬼魅的危機中救出了瀾滄王胤騂,並且平定了突然爆發的死士殺手的瘋狂襲擊。
盧仚是讀過書的,他的講述就好像說書人說書一樣,一條條,一款款,詳細、精彩,很是吸引人。
胤垣聽得是目不轉睛,不斷的輕輕點頭讚歎。
聽到末尾,胤垣突然打斷了盧仚的話,他指著羅輕舟問道:“那些九陰教的逆黨餘孽,且不說。那些突然出現的死士殺手,他們使用的弓弩,果真是禁軍製式軍械?”
羅輕舟急忙俯身行禮:“陛下,微臣詳細檢查過,的確是禁軍製式軍械,而且全是嶄新從未動用過的好物件。只是,軍械上的所有銘文編號,都被抹去了,無從追查。”
胤垣就看向了一起跟來的樂山副將。
那副將低頭,沉默不語。
襲殺四極坊的死士殺手,使用的是禁軍標配的軍械,這種事情,他一個小小的副將,不懂其中的竅竅。不懂,所以他不開口;就算懂,他也不敢開口。
“看樣子也是個沒用的。”胤垣歎了一口氣,又看向了被召來的風調坊令水英:“水英,你可知罪?”
水英的臉微微發白。
他是風調坊令,是風調坊的最高官員。
無論是九陰教在風調坊內布置了據點,又或者四極坊的一場大火,以及那些死士殺手的出現,任何一件事情,如果認真追究,他起碼也是一個‘瀆職’、‘昏庸’的罪名。
前來九曲苑的路上,水英就絞盡腦汁,想要計較出一個脫罪的法門。
但是見了胤垣,水英才發現,他居然無從申辯。
昨夜一事,風調坊令衙門的表現太差,他居然是一點作用都沒起到。
如果天子真要認真的追查這件事情,那麼他很可能被扒了官袍,打入大牢,如果再從他身上下功夫,順藤摸瓜的牽扯下去……
水英有點心慌,臉色變得更白了。
就這時候,一名小太監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,‘噗通’一下跪在地上,向胤垣行了一禮:“陛下,餘三鬥餘總管派人來,說太后召風調坊令水英奏對。”
胤垣呆了呆,摸了摸腫脹的面皮,幽幽問道:“哦?就一個水英麼?”
那小太監看了看臉色驟然回複了正常的水英,低下了頭:“皇城那邊,剛剛大丞相朱崇、大司寇公羊旭、刑部尚書、大理寺卿、禦史台都禦史等多位大人,進宮了。”
微微頓了頓,小太監繼續說道:“另外,被送入守宮監秘獄的熊頂天,也被餘三鬥餘公公的人提走了,已經轉交給了司寇台。平安號、福蔭號的掌櫃的,還有被生擒的小二,則是被大將軍的人提走了。”
“那些死士殺手的屍體,則是被刑部的人,帶著太后懿旨提走了。”
“還有,儲存在守宮監內的,那些死士殺手使用的軍械、兵器等,一應物證,都被大理寺的人悉數提走。”
胤垣的眉毛耷拉了下來,他幽幽道:“既然如此,是太后要親手處置這件事情嘍?也對,畢竟牽扯到宮闈秘聞,太后插手,也是理所當然的。”
胤垣看向了魚長樂:“沒守宮監啥事了。”
魚長樂向胤垣欠了欠身,滿臉是笑,沒吭聲。
昨天晚上的事情,棺材鋪內的異常,是守宮監發現的。
第一個和鬼魅交手的,也是守宮監的人。
第一個跑去四極坊救火的,是守宮監所屬。
出力最大,將胤騂從大火中救出來的,也是守宮監。
那些死士殺手一通殺戮後,極有效率的撤離現場,其他官府衙門鬼影子都沒找到一個,也是盧仚這個新加入守宮監的毛頭小子,找到了線索,抓住了嫌疑人熊頂天,同時擊殺了三十幾位死士殺手。
這些髒活、苦活、累活,都是守宮監的人做的。
結果,等到事後要認真辦案追查的時候,太后和大丞相直接入局,提走了一切人證、物證,這件事情,顯然就和守宮監沒關係了。
大丞相、司寇台、刑部、大理寺這些被文教官員掌控的衙門且不提。
餘三鬥,那是太后身邊服侍了數十年的忠心老狗,在守宮監裏,也有一支只屬於他,直聽命於他的力量。他的資曆比魚長樂還深的多,在皇城內外的影響力,都超過了魚長樂。
餘三鬥,才是大胤朝真正的第一大太監。
他派人接手了,這事情就由不得魚長樂這邊繼續追查下去,除非,他想挑戰一下餘三鬥大內第一人的地位;除非,他想挑起太后和天子的正面衝突。
盧仚明顯感受到了大殿內的氣氛變得壓抑了許多,胤垣的笑容後面,隱藏著很深很深的惱火和無奈。
魚長樂‘慈善和藹’的圓臉龐上,也透著一絲絲的陰雲。
只是,他養氣的功夫極深,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。
送信的小太監還跪在地上不敢抬頭。
胤垣看看水英,抬頭看看大殿屋頂華麗的藻井雕飾,然後燦爛的笑了起來:“行吧,水英啊,去向太后解釋昨晚的事情吧。嚇,你也不要怪我多事,我叫你過來,只是很好奇,這世上,真有鬼?”
大殿內一片死寂。
一群宮娥嚇得面色慘白,一個個面面相覷,身體微微顫抖著。
水英皺起了眉頭。
昨夜他沒能親眼目睹盧仚、羅輕舟等人和那些鬼女人的戰鬥。
但是,作為一名堅定的文教弟子,文英絕對不能容忍‘鬼神之說’。
他猛地上前了兩步,厲聲喝道:“陛下,鬼神之事,絕對是荒謬之談。世間,豈有鬼怪?這鬼祟的,只是人心。陛下作為大胤之主……”
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聲,他摸了摸自己淤青片片的右臉,用力的揮了揮手:“沒錯,沒錯,世間沒鬼,沒鬼,怎麼可能有鬼呢?”
胤垣笑看著水英:“風調坊令,去吧,太后有召,可不能怠慢了。趕緊去吧。”
微微頓了頓,胤垣淡然道:“這件事情,影響極壞,希望水卿能不負國恩,將這事情處置得妥妥當當。”
歎了一口氣,胤垣摸了摸臉:“唉喲,這一熊掌好生結實,我準備……不是,我肯定要大病一場,三個月內,我是不準備搭理朝政了,你們誰都別來煩我……”
水英沉默,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胤垣,果然一言不發,向胤垣微微欠身行了一禮,就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。
水英一走,那禁軍副將也隨之請辭。
當他聽那小太監說,說兩家棺材鋪的活口,都被大將軍提走了,就知道這件事情的後續,和天子已經沒啥關係了。
以天子的秉性,想來他也懶得再管後續的事情了。
這麼多年來,不都是這樣麼?
任何事情,只要有太后懿旨,有大將軍、大丞相的人接管,天子就‘篤篤定定’的在九曲苑飛鷹走狗,萬事不掛在心上嘛。
所以,這名禁軍副將走的也很篤定。甚至他向胤垣告辭行禮的時候,那行禮的動作,臉上的表情,未免就有一種敷衍了事的感覺。
隨之,其他一群相關的,不相關的,來自鎬京、風調坊各衙門的小官小吏,也都被不耐煩的胤垣揮手趕走了。
這些人,昨夜就是在四極坊裏湊了個熱鬧,好些人到現在都沒弄清楚,昨晚上的那一場大火,那一場動亂究竟是從何而起,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所以,他們來九曲苑的時候,是誠惶誠恐。
他們被打發離開九曲苑的時候,是滿頭霧水。
最後,大殿內,就剩下了守宮監的一票人馬,胤垣挺直了腰身,興致勃勃的朝著盧仚和羅輕舟指了指:“好了,現在沒礙眼的人了,全是自己人,認真給我說說。昨天的事情,真有女鬼?哎,小模樣長得怎麼樣?俊俏麼?胸-大麼?這個體型,嘿嘿……騷-不-騷?”
盧仚登時一愣。
這才是胤垣的真面目麼?
急促的說了一長串話,胤垣突然朝著盧仚指了指。
“老魚啊,這小子我看著順眼,可是他身上的白袍子,太難看了些。”
“換一件,換一件……喏,換身紅袍罷!”
羅輕舟駭然扭頭,萬分震驚、萬分嫉妒的看著盧仚。
魚長樂則是笑吟吟的,清脆利落的應了一聲:“好咧,陛下,老奴覺得,這小子這般魁偉、英朗,倒是顆好苗子,您可別小氣,再賞點,再賞點!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9 09:35 PM 編輯
第四十五章 這就簡在帝心了?
皇城大內有眾多監、局、司,統稱二十四監就是。
其中織造局,有極高明的裁縫匠人。
天子一聲令下,就有幾個生得精精瘦瘦,但是眉眼如刀的老太監走進了大殿,眨巴著眼睛朝著盧仚身上張望了幾眼,又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。
胤垣慵慵懶懶的坐在寶座上,右手輕輕摩挲著被一熊掌糊傷的面皮,丟開了昨晚上的事情,開始向盧仚和羅輕舟詢問一些市井上的百姓勾當。
他問的這些話,羅輕舟只能回答上來一小半。
身居高位,尤其是身處守宮監這樣的‘秘諜’機構,羅輕舟平日裏收到的消息,無非是哪幾個大臣私下裏相約逛青樓了呀,哪位大臣家裏‘葡萄架倒了’被劃傷了臉啊,哪位大臣的大婦嫉妒,下令打死了某位小妾之類。
要說對市井街頭的了解程度,還是盧仚遠超羅輕舟。
東家長,西家短,安樂坊哪家媳婦賢惠,民安坊哪家寡婦嬌俏,哪家糧食鋪最是公平交易,哪家綢緞鋪習慣性以次充好,如今市面上的糧價如何,鹽價如何,鎬京城內各處運河碼頭,哪家幫派對人苛刻,哪一夥力夫、水手的老大講義氣等等。
天子愛聽,盧仚又有一肚皮的零碎可以說。
天子笑吟吟的不斷點頭,盧仚也是越說越得意,‘叭叭叭’的,不知不覺他就用了一個多時辰,將最近鎬京城內一些主要坊市發生的新鮮事、有趣的事情,挑挑揀揀的說了一輪。
“唉喲,上茶,賜座。”胤垣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,指著盧仚和羅輕舟笑道:“趕緊的,上茶,賜座。說了這麼多,口渴了吧?”
幾個宮娥麻利的搬來了兩個錦緞墩子,盧仚和羅輕舟謝過胤垣,坐了下去。
一人身邊又撐起了一個花瓶狀小幾子,上面放了精巧的茶壺,精美的茶盞。
胤垣扭頭,朝著魚長樂笑道:“老魚啊,讓手下人用心些,不要老是盯著那些大臣嘛……他們翻來倒去,也不過是折騰那些事情,我都聽膩了。”
手指敲擊著寶座的扶手,胤垣長歎道:“還是要向盧卿這樣,市井上好玩有趣的東西,也讓人多打聽打聽。比如說,民安坊金寶裏三柳胡同的馬寡婦,她真是一身白銀一般的好皮肉?”
盧仚的嘴抽了抽。
羅輕舟低頭,喝茶,一聲不敢吭。
魚長樂笑得極其的糾結,很是幽怨的朝著盧仚望了一眼。
作為大胤武朝的天子,盧仚說了一個多時辰的八卦,您怎麼就惦記著馬寡婦?
“老魚啊,你安排安排,哪天,我們找個機會,偷偷去三柳胡同逛一圈。”胤垣翹起了二郎腿,腳丫子一晃一晃的很是愜意。
“說起來,長這麼大,我還沒見過寡婦呢。”胤垣重重的歎了一口氣:“人生,不能留遺憾啊,老魚,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?”
盧仚端著茶盞,小口小口的喝著香茶。
對於這位天子的品性,他算是了解了。
不過,要說寡婦嘛……皇宮裏不就蹲著一大批麼?當今太后,不就是大胤身份最尊貴的寡婦?
欸?
欸?
胤垣的這話不對勁。
盧仚低著頭,很認真的盯著茶盞中的一片茶葉。
胤垣這話,非常非常的不對勁。
他沒見過寡婦?
也就是說,太后她不是寡婦嘍?
那麼,傳說中已經身隕的上皇?
胤垣丟開了馬寡婦這個話題,他翹著腿兒,笑吟吟的看著盧仚:“盧卿,你是涇陽盧?萊國公府的子弟嘍?”
盧仚放下茶盞,站起身來,向胤垣笑道:“陛下,微臣如今是天恩侯府一脈……天恩侯是微臣伯父,當年他立下功勳,陛下賜了爵位,天恩侯府就從萊國公府分出來了。”
“哦,哦,盧旲的子侄。”胤垣就笑了起來:“盧旲是個忠臣啊。”
搖搖頭,胤垣感慨道:“想當年,我年輕氣盛,覺得自己武道修煉得不錯了,就跑去九曲苑的‘蒼狼院’,和剛剛送來的那一群三百多頭鐵背蒼狼過招。”
臉蛋一抽,胤垣下意識的伸手,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。
“嘖,嘖,幸好有盧旲救駕,我還是狠挨了兩口,半片屁股差點沒被扯了下來。”
“可憐盧旲,嘖嘖,護著我逃出蒼狼院,他自己被咬得……那是一個血肉模糊,一個慘不忍睹啊。”
“不過,能理解,盧旲,也就是萊國公府的普通旁係出身,在羽林軍中,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隊率。”
“他那時候的修為,也不怎麼滴,為了救我,他也是豁出去性命了!”
胤垣很遺憾的搖了搖頭:“功高莫過於救駕,我本來想封他一個國公的,可是太多人反對,甚至萊國公府那邊都言辭激烈的反對這事,就只能封為侯爵了。”
盧仚微笑,不語。
難怪外面只傳說,說盧旲立下大功,讓天子賜封爵位,但是從沒有人說,盧旲究竟立下了什麼功勞!
這事情,你的確沒辦法往外面說,是吧?
堂堂天子,跳進狼窩裏和一群野狼鬥毆,差點被咬死,盧旲豁出去性命救駕,自己被一群野狼咬得稀爛……這不是什麼征伐敵國、討伐不臣的功勞,這份功績,你放在史書上都嫌給祖宗丟臉的!
難怪盧旲自己也從來不提,他究竟是如何被封了侯的。
“盧旲的功夫,還是弱了些。”說著說著,胤垣的話題又拐了個彎:“涇陽盧,萊國公一脈,以前有個很厲害的,叫做,叫做……盧,盧……老魚,就是那個,羽林軍內部大比的時候,一個人挑翻了大半個羽林軍的,父皇最喜歡的那位?”
“盧貅!”魚長樂急忙笑著說道:“‘破軍龍槍’盧貅,當年在羽林軍裏面,雖然還有其他幾員大將和他名聲相仿,但是老奴記得清楚呀,羽林軍裏面的將領們,都承認盧貅才是羽林軍第一大將,包括那時候的羽尉大將軍,都服氣的。”
“是了,盧貅。”胤垣點頭道:“盧貅的功夫,是比盧旲要強出許多的。”
盧仚輕咳了一聲:“陛下,盧貅將軍,正是微臣的祖父。”
魚長樂眯著眼,很和藹的笑著。
胤垣則是猛地睜大了眼睛:“哦?盧貅是你的祖父?果然,看你這身形,看你這品貌,唔,唔,不錯,不錯。那你父親?”
盧仚乾笑了一聲:“家父,盧旵(chan)。”
胤垣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,皺著眉頭喃喃道:“盧旵?盧旵?這名字,我也很熟啊……”
歪著腦袋,很努力的思索了一陣,胤垣突然一拍腦袋:“啊,是不是生得高高大大,平日裏說話做事斯文秀氣,一打架就和瘋狗一樣的?”
盧仚的臉劇烈的抽了抽。
‘瘋狗’一樣?
他倒是不知道自家父親還有這樣的光輝事跡。
畢竟,盧旵丟下他離家出走、不知去向的時候,盧仚才幾歲呢?
“是他啊。”胤垣看到了盧仚的表情變化,他很開心的大笑了起來:“他還給我做過兩年的伴讀呢,他是內史丞的入門弟子嘛,內史丞那老匹夫……”
魚長樂急忙咳嗽了幾聲。
胤垣眼睛一翻,很幽怨的瞪了他一眼:“怕什麼?怕什麼?那老匹夫都快十年沒冒頭了,說不準死在外面哪裏了,我怕他怎的?”
“哎,想當年,內史丞那老匹夫拎著戒尺逼我讀書,你爹盧旵那家夥,就蹭秘史監的書看,而且專門挑那些妖魔鬼怪、狐仙妖精的閑書看。”
胤垣用力的舔了舔嘴唇:“他還偷偷摸摸的給我找了幾本有趣的書,嘖,那些狐狸精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,那時候她們還會變成美女勾搭書生,現在怎麼就絕了蹤影呢?”
魚長樂笑得很無奈。
盧仚和羅輕舟笑得很尷尬。
胤垣則是無比憧憬的喃喃道:“不過,也不壞啊,現在雖然沒有狐狸精,但是有美貌的女鬼……似乎,也不壞啊。”
“你們說,要如何,才能將,那女鬼,捆綁好?”胤垣皺著眉,陷入了思索中。
魚長樂重重的咳嗽了一聲。
胤垣歎了一口氣,他放下腿,看了看窗外的天色:“快中午了,準備著,傳膳吧。老魚,盧卿,還有,那個大腦袋的,你叫,叫……羅輕舟是吧?羅卿,一起陪我吃個午飯。那四支熊掌,可不能浪費了。”
感慨了一聲,胤垣又看向了盧仚,滿臉是笑的朝著盧仚輕輕一指:“盧貅的孫子,盧旵的兒子,嘻,我記住你了。盧貅是父皇當年最信重的親近臣子,盧旵和我也有一份交情。”
“盧仚啊,好好幹。”
“守宮監和外朝不同,在外朝,我想要給個縣令升官,都有一群人呱噪。”
“但是守宮監嘛,是內廷機構,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,我想給誰升官,就給誰升官。”
“好好幹,多立功勞,比如說,再把白長空氣吐血,如果能氣死他就更好,如果你真氣死了白長空,我給你封伯!”
盧仚眉頭一挑。
天子對白長空,居然惡感如斯?
這還,真合了盧仚的心意。
一旁的羅輕舟已經嫉妒得眼珠子通紅,盧仚這就被天子記住了?
果然,有一個好爺爺,一個好爹,比他這種‘踏踏實實’、‘兢兢業業’的臣子,就是要占便宜啊。
他羅輕舟身上的紅袍,是在守宮監辛辛苦苦二十多年才掙來的。
可是盧仚呢?
羅輕舟想吐血,他不想說話。
就在這時候,腳步聲起,十幾個小太監抬著一架軟轎子,一路搖搖擺擺的走了進來。
瀾滄王胤騂躺在轎子上,剛進大殿就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大叫:“陛下,陛下,嘿,我昨天晚上真見鬼了嘿。你猜那女鬼頭子是誰?”
胤垣冷笑一聲,撇了撇嘴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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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更衣
胤騂手舞足蹈的,向胤垣講述了他昨夜的驚險經曆。
講到興起,胤騂居然掀起了袍子,解下腰帶,露出了他狠狠挨了一刀的臀部。
他翹起用紗布包紮的後臀,對準了胤垣,甚至還很用力的晃了晃。
“凶險啊,陛下,凶險啊!”
胤騂扯著嗓子嘶聲尖叫:“我長到這麼大,生平第一次,碰到這等凶險。”
“我大胤武朝的都城啊,天子腳下,首善之地,帝都鎬京,居然,居然鬼魅橫行,妖人作祟。我堂堂大胤親王,屁股居然被劈成了三片!”
“大胤立鼎千八百年,何曾有過這樣的事情?”
“這裏面,一定有人搗鬼。”
昨夜的事情,顯然胤騂被嚇得快要崩潰了,他語無倫次的嘶聲叫囂著,手舞足蹈的蹦躂著,時不時的牽扯了身上的傷口,又‘唉喲’痛呼幾聲。
胤垣一直撇著嘴,斜著眼,冷眼看著自家親叔叔的表演。
等到胤騂氣喘籲籲的停下嘴,端起茶杯喝茶解渴的時候,胤垣才譏誚道:“這些事,和我有啥干係?有啥干係?啊?你該去向太后說嘛。”
胤垣幽幽道:“現在,最緊張這齊妃,這些女鬼的,應該是太后才對。”
胤騂當即翻了個白眼:“陛下說的哪裏話?那群君子如今都在太后面前呱噪呢?我去找太后訴苦?不是自討沒趣麼?哎,哎,這快晌午了,九曲苑連頓午飯都不請的麼?”
胤垣哈哈大笑,於是酒宴就呈了上來。
燉得軟爛的熊掌,濃香撲鼻。
其他搭配的菜肴,也是山珍海味,水陸鹹呈。
至於飲用的美酒,是皇家窖藏百年的珍品,酒水粘稠如魚膠,色澤已經變成了琥珀色,香濃無比,香醇異常。
盧仚從未喝過這等美酒,在胤垣的大聲呼喝中,他也未免多喝了幾杯。
皇家禦廚的手段,比起外面的酒館酒樓高出不知道幾重天來,九曲苑使用的一應食材,又都是只挑貴的、好的、極品的,盧仚普一接觸這等美食,差點舌頭都吞了下去。
相比盧仚,同樣幸運,得到胤垣賜宴的羅輕舟,還有幾個守宮監的將軍、校尉,就未免顯得戰戰兢兢,謹小慎微,筷子都不敢多動,只是胤垣每次舉杯的時候,他們都急忙舉起酒杯大口灌酒。
如此喝了幾圈酒,胤垣起身,摸了摸肚皮,目光在大殿內眾人身上轉了一圈,猶豫了一下,朝著盧仚招了招手:“盧仚啊,喝了這麼多酒,肚子一定很撐……來,陪我去更衣。”
胤騂眨巴著眼睛,朝著盧仚看了一眼。
羅輕舟等守宮監所屬,則是嫉妒得眼睛都紅了。
天子起身更衣,唯有極親近的內侍太監才會在身邊伺候著。
天子居然主動‘邀約’盧仚一起去……嘖。
簡在帝心啊,天恩深重啊。
羅輕舟等人心裏酸溜溜的,怎麼天子莫名的,就對盧仚這麼上心呢?
盧仚呆呆的站起身來,在魚長樂的低聲招呼中,跟在了胤垣身後,在一群太監、宮娥的簇擁下,從胤垣寶座後的屏風一側轉了出去,走過一條不長的甬道,到了一間偏殿門前。
胤垣丟下盧仚,進了偏殿,過了一會兒,就有水聲‘簌簌’傳出。
過了一小會兒,胤垣氣定神閑的,拿著一條滾燙的白手巾擦著雙手,在兩個小宮娥的左右攙扶下行了出來。
一旁的太監,打開了甬道一側的活動門扇,眼前風景豁然開朗,白茫茫一片的冰封大湖就出現在眼前。
魚長樂‘噓噓’了兩聲,所有的太監、宮娥就紛紛低頭,步伐輕盈的順著甬道離開,附近就留下了胤垣、魚長樂、盧仚三人。
盧仚雙手自然下垂,靜靜的站在一旁。
胤垣用上茅廁的借口,將他帶到了這裏,一個麼,估計是故意做給羅輕舟他們看的,是要讓他們明白,胤垣對盧仚有多看重。
另外一個麼,胤垣估計真的有事情要找他。
這事情,估計牽扯還很大,甚至大到了,等盧仚離開九曲苑後,胤垣和魚長樂都不方便向他發號施令,只能用這種當面的、面對面交流的方式,才能放心傾述的程度。
換句話說,胤垣、魚長樂,連守宮監的那些小太監,竟然都是不怎麼信任的了。
胤垣將毛巾遞給了魚長樂,然後背著手,站在身前兩步遠的地方,靜靜的看著風雪中的大湖。
過了好一會兒,胤垣才輕輕道:“盧仚啊,剛才你說了那麼多市井百姓的事情,看得出來,你沒有胡編亂造,你是真的很有一套,你,不是一個渾渾噩噩混日子吃干飯的人,你比羅輕舟他們,最起碼,不差。這麼精明能幹的年輕人……我,能信任你麼?”
盧仚心猛地提了起來。
這個問題,問得刁鑽。
他拱手向胤垣道:“陛下,臣對陛下,忠心耿耿。”
腦海中神魂靈光蕩漾,盧仚迅速搜遍了自己的本心每一個細微角落嗯,大家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,相反盧仚還想要抱著天子的大腿,為實現自己努力活上一千年的小目標而努力呢。
所以,此時此刻的盧仚,對胤垣的確是忠心耿耿的!
“很好。非常好。我心甚慰。”
胤垣笑著轉過身來,握拳在盧仚的肩膀上輕輕敲了兩下:“你祖父,是豪傑;你父親,是……好人……吧。相信,你定然也是我的賢臣、能臣。”
上下看了看盧仚,胤垣笑問道:“十六歲啊,能否坦白告訴我,你為什麼加入守宮監麼?”
盧仚沉默了片刻。
然後,他選擇一五一十的,將他那天夜裏潛入藍田園,聽到的白露和朱鈺的對話,一個字都不差的說給了胤垣和魚長樂聽。
胤垣瞪大眼睛,一臉驚詫莫名,卻又激動莫名的看著盧仚:“呵,呵,呵,居然如此?居然,居然……簡直……”
強行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,胤垣面皮哆嗦著,狠狠的跺了跺腳:“簡直是有辱斯文,簡直是衣冠禽獸,簡直是偽君子,我真正沒看錯白長空這老東西。”
魚長樂則是駭然看著盧仚。
他幽幽說道:“這麼說,盧仚你,居然能潛入藍田園,還沒有被白長空,以及他手下的護院等發現麼?”
“你可知道,這些年,守宮監在白家,折損了多少坐樁、暗諜?”
看著魚長樂眼睛裏濃濃的質疑,盧仚深深、深深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。
然後,他整個人就好似一抹柳絮,隨著外面吹來的一道寒風騰空而起,盤旋而上三十幾丈,又向斜刺裏橫著飄出了四五十丈距離。
他幾近九尺高的魁偉身軀,在四五十丈外的一支梅花枝條上輕輕一碰,右手順手摘了幾片淡綠色的梅花瓣,就借著這麼輕柔至極的一碰之力,盧仚身體倒彈而回,沒有絲毫聲響的飄回數十丈,輕輕落在了原地。
盧仚飛回時,他魁偉的身軀更是在空中連續幾個螺旋轉向,宛如風中落葉,軌跡變幻,無法捉摸。
整個過程,好似白鶴掠空,好似飛鴻投影,輕靈飄忽,不帶絲毫人間煙火氣。
比起在四極坊,面對熊頂天和那些死士殺手時表現出的靈妙身法,盧仚此刻的表現,何止強出了數倍?這幾乎,就有點淩空蹈虛、天人曼舞的韻味了。
胤垣張大了嘴。
魚長樂瞪大眼,眸子裏透著一絲發現了奇珍異寶的狂喜,死死的盯著盧仚。
“這等身法……”魚長樂好容易從喉嚨裏擠出了幾個字。
“加入守宮監的時候,臣說過,臣的特長就是,跑得快。”
盧仚很謙遜的,向胤垣、魚長樂拱手行禮。
“這何止是跑得快?這簡直是,神乎其神,簡直是……”胤垣用力揮動著雙手:“好吧,我讀書少,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。”
“我讀書少,不是我笨,而是,我這些年,居然是白長空負責監督我讀書?我怎可能跟著他學東西?所以,我讀書少、沒文采的原罪,是白長空啊!”
“很好,很好,好得很,好得不得了。”胤垣指著盧仚笑道:“我明白了,為什麼你要加入守宮監了。嘿嘿,好一個白長空,自家孫女,居然作出這麼肮髒、下作、卑鄙、無恥的事情!”
胤垣又看著滿臉是笑的魚長樂,打趣道:“老魚,所以說,有時候,招牌臭一點,也不是壞事。要不是你頭上‘閹黨’的招牌臭名昭著,我們能吸引到盧仚這樣的人才麼?”
這話,不好接。
盧仚和魚長樂同時乾笑。
胤垣興致勃勃的看著盧仚,滿意的說道:“很好,盧仚,是對我,是忠心的。所以,我有件事情,要交給你去做。”
胤垣朝著魚長樂看了看,然後施施然轉身就走。
他順著甬道,走到了大殿裏,遠遠盧仚聽到胤垣在笑:“盧仚那小子,太嫩,居然暈酒了……讓他稍稍醒醒,我們繼續!”
魚長樂的笑容收斂,很是嚴肅的看著盧仚。
“盧仚啊,我是陛下身邊的老人,我看出來了,陛下是準備重用你的。你,不要辜負陛下的恩寵啊。陛下這個人嘛,相處久了,你就知道,他對自己人,是絕對沒得說的。”
“不過呢,就算陛下再信重你,想要提拔你,也得有功勳才是。”
“這裏有件事情,你給我盯死了白長空。”
盧仚心裏微微一抽,他沉聲道:“監公所謂盯死白長空,可是他犯了國法麼?”
魚長樂眯著眼,幽幽道:“是否犯了國法,我們不知道。”
“但是,有些事情,可以給你說說。”
“白長空,一直以來,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。”
“但是兩年前,無意中,我發現,他居然有了一身高深莫測的武道修為。以他的年齡,他的資質,他不可能有這樣的成就才對。”
“聯想到,七年前,也就是嘉佑十二年,陛下興起,由咱家陪伴,咱們偷偷的去了鎬京第一樓‘燕雀樓’‘暗察民情’。”
‘燕雀樓’,鎬京第一青樓。
盧仚表示,他懂,天子和魚長樂,的確是去‘暗察民情’的。
“可是,在燕雀樓裏,也是僥幸,我們發現了白長空居然在裏面,和一妖嬈女子私會。”
盧仚翻了個白眼。
白長空,鎬京城最大的幾位君子之一,他偷偷摸摸的去青樓?
魚長樂繼續說道:“當然,讀書人嘛,去個青樓,不算什麼事情。但是事後,陛下好奇那女子身份,責令咱家摸清那女子的根腳來曆。守宮監耗盡力量,通過各種方式,居然查不到那女子的任何蛛絲馬跡,相反在這過程中,折損了數百精悍人手。”
“數百名守宮監最精銳的好手,無聲無息的折了,活不見人,死不見屍。”
“細思恐極啊。這白長空,這女人,有鬼。”
“若是開國太祖那時候,白長空這般行事,直接抓了,嚴刑拷打就是。但是如今大胤,君子盈朝,陛下也不敢無憑無據的,對國子監副山長下手。”
魚長樂拍了拍盧仚的肩膀:“正好你和他結仇了,用這個借口,好生辦理這件事情。陛下,不會虧待你。”
“記住了,細致偵緝,謹慎為上。以保命為主,是否能查到什麼,並不是第一位的。”
“嗯,多注意一些白長空平日裏往來的人情關係,裏面或許,有大魚。”
猶豫了一會兒,魚長樂又拍了拍盧仚的肩膀。
“謹慎小心,這是我對你的最大的告誡。不僅僅是白長空,這朝堂裏,還有很多人,陛下,咱家,都突然發現,竟然不認識他們了。”
“你以為,陛下為何不住皇城,而是一門心思蹲在九曲苑?”
“昨夜四極坊大火,那麼多死士當街殺人,呵呵,近千死士悄無聲息的潛入風調坊,潛入四極坊,還能將這麼多軍械帶進來。這裏面,如果沒有十個以上的正四品以上官員插手,不可能有人做到這種事情。”
“真當我們守宮監是吃白飯的呢?”
“包括九陰教的那兩間棺材鋪,能夠太太平平藏匿風調坊這麼多年,他們背後如果沒有朝堂重臣庇護,他們怎麼可能藏得住?”
“你,暫時先盯著白長空。”魚長樂雙手按在腰間玉帶上,肅然說道:“其他的很多事情,慢慢的,你會知道的。”
“呵,世人都說大胤朝是風調雨順、國泰民安,國力蒸蒸日上,正是烈火烹油、鮮花著錦的好晨光……但是咱家怎麼覺得,這朝堂上妖孽橫行,人人臉上都帶著一張面具,除了極少數幾個心腹小子,居然沒一個人是可信的呢?”
盧仚肅然,向魚長樂拱手行禮,應了一聲‘是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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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9 09:28 PM 編輯
第四十七章 升官
大內織造局的老太監們,手藝真個極精湛。
一頓午宴的功夫,他們已經給盧仚裏裏外外,整治了十幾套嶄新的守宮監袍服。
白色絲綢內裳,大紅宮錦的外袍,內裳、袍服都無比契合身材,穿在身上舒適熨帖,舉手投足之間,沒有絲毫的牽扯掛礙。
五道梁的烏紗帽,厚底黑面官靴,腰間一條雙魚吞口的內造玉帶。
玉帶的魚頭樣式,是大鯤模樣,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,這是天子禦賜之物,要麼簡在帝心,要麼給天子供奉了大筆錢財,否則這等製式的玉帶,尋常朝臣都是極難弄到手的。
玉帶左右,分別有一個小小的雲頭如意鉤,左邊掛著一枚巴掌大螭龍紋圓玉佩,右邊掛著一柄一尺多長,外鞘鑲金嵌玉的金錯刀。
螭龍紋玉佩,代表這人是天子近臣。
金錯刀,則在某種意義上,堪比‘尚方寶劍’,佩戴者在鎬京城內,可出入無忌,什麼宵禁之類的規矩,對佩戴者毫無約束效力。
站在九曲苑牌坊下,盧仚低頭看了看胸口那一隻張牙舞爪的大守宮。
大紅色官袍,在守宮監內,對應的是將軍職銜。
這條大守宮的刺繡工藝,格外的精致鮮明,每一片鱗甲都栩栩如生。
大守宮盤繞整個上半身,從頭到尾,背脊正中的中線上,四顆血色星點格外醒目。
羅輕舟站在一旁,滿心酸澀的看著盧仚身上嶄嶄新、光鮮鮮的袍服。
可憐他羅輕舟,在守宮監打熬多少年,才穿上了一件大紅袍?
可盧仚呢?
昨天一大早加入的守宮監,今兒中午就穿上了和他羅輕舟同等的袍服。
心中酸溜溜的,羅輕舟‘哈哈’笑著,熱情洋溢的握住了盧仚的雙手:“盧兄弟,以後大家就是真正的自己人,我的為人,以後你自然會明白,我們……有空多往來!”
不容盧仚開口,羅輕舟用力的拍了拍盧仚的手背:“你今日榮升,我這做哥哥的,自然要有一份心意送上。天子欽定你去雨順坊公辦,恰好巧了,我在雨順坊東北面,有一座三進的宅子,就送給兄弟你,作為榮升賀禮。”
“自家兄弟,萬萬不要推辭。老哥哥我一番心意,哈哈,哈哈,哈哈哈!”
“以後我們多多往來,多多往來!”
羅輕舟抓著盧仚的手,用力的晃了晃。
盧仚心裏一動,好嘛,這剛剛升官,財源就滾滾而來。雨順坊的一座三進宅子,嘖……
“老哥放心,我盧仚知道誰對我好,誰對我歹。以後,我們真正當兄弟處。”盧仚也用力握住了羅輕舟的手掌,上下狠狠的抖了抖。
昨夜和羅輕舟並肩對敵,盧仚對羅輕舟是有好感的,這是一個頗為負責、有擔當的上司。
更不要說,一套雨順坊的三進宅子。
就算看在這宅子的份上,盧仚也必須對羅輕舟多多熱情一些,否則也太狼心狗肺了些。
密集的蹄聲響起。
一隊羽林軍士卒,驅趕著一大群戰馬行了過來。
這些戰馬,平站在地上,馬頭比尋常人都高出兩尺有餘,通體毛色漆黑,唯有四個蹄子呈燃燒一般的血色,有一個稱號叫做‘血蹄烏騅’。
在大胤軍方係統內,血蹄烏騅也是排名前列的異種戰馬,若是路況上佳的情況下,六個時辰連續奔跑,極限可跑出六七千裏地,堪比拓脈境圓滿的武道高手速度。
羅輕舟的臉抽了抽,又是一肚皮的酸水冒了上來。
哎,哎,這天子,怎麼就對盧仚這般的上心呢?簡直比對親兒子還要親厚了。
以羅輕舟在守宮監內的職銜、地位,他用盡了手段、人情,也只是給自己弄了一匹血蹄烏騅當坐騎,平日裏騎著那頭寶貝進出時,羅輕舟心裏那個得意啊!
可是看看天子親自下旨,配發給盧仚的這一群血蹄烏騅。
羅輕舟用力的抿了抿嘴,他突然一點都不想和盧仚說話。
盧仚看著這些渾身血氣彌漫,黝黑烏亮的皮毛下一塊塊鐵錠般的肌肉高高凸起,四蹄站在地上,比自己還要高出大半個頭的駿馬,不由得滿心歡喜的叫了一聲‘好彩’。
盧仚身後,三百名剛剛脫離羽林軍軍籍,臨時編入守宮監名冊的精悍甲士,也一個個雙眼放光的盯著這些戰馬。
剛剛收到命令,知道自己三個百人隊要從羽林軍變成守宮監,而且分配在盧仚手下聽用的時候,這三百精銳羽林軍是滿肚皮的鬱悶——羽林軍,是天子近衛軍團,光鮮、體面,而且軍餉極其豐厚。
守宮監嘛,灰色收入據說很多,尋常一個監丁都肥的流油。
但是‘閹黨’的名聲,太難聽。
誰無緣無故的,願意被人罵成‘沒-卵-子的死太監’呢?
但是看到這些血蹄烏騅,三百甲士一肚皮的鬱悶,頓時消散了大半。
二十名身穿深藍色獨角守宮袍服,面白無須,氣質陰柔的小太監靜靜的站在盧仚身邊,他們看著這些神駿的戰馬,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絲笑意。
盧仚跳上了一匹馬鞍鎏金,純銀馬鐙的血蹄烏騅,朝著一臉扭曲的羅輕舟拱了拱手:“羅大哥,我有些事務要處理,暫且告辭。以後,我們是要多多親近!”
一聲馬嘶,盧仚雙腿輕輕一夾,座下烏騅撒開蹄子,‘呼’的一聲竄了出去,帶起了一道狂風。
二十名小太監,三百羽林軍……哦,不,新鮮出爐的三百監丁紛紛跳上戰馬,朝著羅輕舟頷首致意,齊齊呵斥一聲,策騎朝著盧仚追了上去。
血蹄烏騅跑得飛快,它們頃刻間跑過了運河上的長橋,不多時就順著坊市邊緣專門留出的寬敞馳道跑得無影無蹤。
羅輕舟看著遠去的馬隊,突然感慨了一聲:“這就是命,小星啊,以後,多和盧仚親近,我看他,要飛黃騰達,甚至比他那伯父,也不會慢。”
魯天星站在羅輕舟身後,一臉複雜的抬頭看天。
下午,申時前後(15:00-17:00),盧仚帶著大隊人馬,趕到了民安坊萊國公府附近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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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 做個好人
萊國公府,距離族學最近的一座院子。
北面正房。
頭紮白巾,太陽穴上貼著狗皮膏藥,一臉病容的盧俊穿著內裳,哆哆嗦嗦的拎著一根平日裏在族學使用的戒尺,面容扭曲,卻極力壓低聲音的呵斥著。
“孽畜,跪下!”
一名生得七尺多點,長得細皮嫩肉的俊俏青年,一臉無所謂的昂著頭,鬆鬆垮垮的站在盧俊面前,就當沒聽到盧俊的呵斥聲,甚至還很不屑的,從鼻孔裏‘哼’了一團冷氣。
“孽子,跪下!”
盧俊舉起了手中戒尺,作勢要打那青年。
青年翻了個白眼,猛地將腦袋往前一探,乾巴巴的叫嚷道:“好罷,打罷,打死我拉倒,反正,這日子過得沒滋沒味,我也不想活了!”
站在盧俊身邊,看上去三十出頭,還有幾分姿色風韻的婦人就衝上前來,一把從手腳無力的盧俊手上,將那戒尺給搶了下來。
“唉喲,老爺,您這是幹什麼?琳兒可是咱們唯一的兒子,他平日裏讀書辛苦,身子骨弱得很,你若是打壞了他……”
“他是咱們自家兒子,又不是族學裏那群來蹭本家便宜的外來破落戶……那些狗崽子,打壞了就打壞了,自家兒子,你打得下手?”
盧俊無力,只能看著自家夫人將戒尺搶走。
他唯一的寶貝兒子,年齡和盧仚差不多的盧琳又是一聲冷哼,將腦袋往盧俊面前又頂了頂:“娘,不要勸,不要勸,直接打死我算了。”
“不就是幾個小金稞子麼?算得什麼?”
“我吃了那些兄弟這麼多次酒席,回請他們一次又怎麼了?”
“這小金稞子……”盧俊氣得七竅生煙,被自家兒子拿出去請人花天酒地,一夜之間敗得乾乾淨淨的小金稞子,是白閬上門‘探視’他時,給他留下的湯藥費。
這點錢,並不多,盧俊還要承擔上‘識人不明、誤人子弟’的惡名。
盧俊還想著,用這些錢,買兩顆老山參,好好的補補身體呢。
眼看著就要正月十五了,過了元宵,族學就要開學了,他作為族學學正,總不能這麼一臉病懨懨的去見人吧?
可好,一個不謹慎,自家這個敗家子,這個該死的畜生,居然將那些小金稞子摸了個乾乾淨淨。
如果單單是吃吃喝喝,盧俊倒也沒這麼生氣。
可是盧琳除了請幾個族裏玩得好的紈絝子一通大吃大喝,他們還跑去了花樓浪蕩了半宿。
盧琳今天一早回家時,那滿臉的胭脂印,滿身的水粉香……
盧俊氣啊!
這些年,丟了職司,只靠著族學裏的一份束脩養家糊口。
他都舍不得花自家的錢出去花天酒地,自家的這個孽畜,居然做了他盧俊都舍不得做的事情!
“慈母多敗兒,你,你,你就繼續寵著,繼續寵著……”盧俊氣得直哆嗦,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氣,額頭上大片冷汗就滲了出來。
“我不寵著,怎麼辦呢?”盧俊的夫人扯著嗓子乾嚎了起來:“誰讓琳兒命苦,攤上了個沒用的廢物爹?看看琳兒生得這般模樣,這般人品,他應該就是穿金戴銀、錦衣玉食的官家公子!”
“可他那個廢物爹啊,已經到手的官,硬生生給弄丟了啊!”
“看看族裏和他一般年紀的哥兒們,穿的是什麼?吃的是什麼?用的是什麼?他們哪個身邊不是七八個大丫鬟,十幾個小廝跟著、圍著,隨時小心伺候著?”
“可憐我的琳兒啊,這般好品貌,這等好學問,比長房的那幾位公子也絲毫不差,就因為他一個不中用的爹啊……他這些年,吃了多少苦啊?”
女人撒潑,男人退避。
盧俊的夫人撒潑,盧俊又是重病之身,他只覺得耳朵裏‘嗡嗡’亂響,雙腿無力,踉蹌著向後不斷倒退,最終無力的倒在了床榻上,有氣無力的‘哼哼’著直叫喚。
盧琳看了一眼自家一臉病氣的親爹,撇撇嘴,朝著自家老娘嚷嚷道:“得了,這家,我是不想待了。長房的仼(wang)哥兒今晚置酒辦文會,缺一個知客,我去給他幫手去,晚上,不用給我留門了。”
一甩袖子,盧琳轉身就走。
盧俊氣得面皮扭曲,他哆哆嗦嗦的指著盧琳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此刻他滿心只是期盼著,白閬給他的承諾能夠趕緊履行,半年後一旦他官複原職,他一定要讓這個小兔崽子知道厲害!
盧琳轉身,走到門邊,正要伸手拉門。
‘咣當’一聲,盧仚一掌推開了屋門,一股寒風呼嘯著吹進屋子裏,盧琳被風打了個激靈,又覺得眼前驟然一暗,他猛地抬頭,驀然看到比自己高大魁偉許多的盧仚,他嚇得怪叫一聲,踉蹌著向後退了好幾步。
“什麼……耶?仚哥兒?”
盧琳眨眨眼,看清了盧仚的模樣,他不由得笑了起來:“稀客,稀客,怎麼回來……耶?你這一身華服,從哪裏弄來的?”
“古怪,古怪,來萊國公府拜訪的文武大臣,我也見過,人家胸口的補子,要麼飛禽,要麼走獸,你這胸口,怎麼紋了個大壁虎?這是哪家的官袍啊?”
大冬天的,下午時分,屋子裏有點昏暗。
盧俊又舍不得燈油,教訓兒子的時候,他也沒點燈。
盧仚大步走了進來,盧俊瞪大眼睛,朝著盧仚看了好一陣子,這才看清了盧琳口中所謂的‘大壁虎’是什麼模樣。
不看還好,這一看,盧俊登時渾身一哆嗦,滿身的汗毛一根根豎起,每一根汗毛下面,都有一滴冷汗滲了出來。
就這一下,差點沒把盧俊嚇暈過去。
很本能的,盧俊就想起了當年他在任上,虧空了錢糧,守宮監的太監帶著聖旨,跑來將他擒拿歸案,無比粗暴的扒掉他官袍,將他捆綁後丟在地上,斯文掃地、全無體面的場景。
“你,你,你……”盧俊哆哆嗦嗦的指著盧仚,沒法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來。
盧琳呆呆的看著盧仚。
見到自己親爹露出如此驚悚的表情,盧琳果斷的察覺到了不對。
他偷偷的,一步一步的小步挪動著,想要從盧仚身邊溜出門去。
今天的盧仚,讓盧琳感到無比的陌生。
之前,在族學,盧仚雖然生得最為魁偉雄壯,但是盧仚表現出的脾性極好,任憑族學的同學、族人如何的嘲諷譏誚,盧仚只是溫溫火火的,就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。
可是今日……
盧仚身上,有一種沁人心脾的寒意。
盧琳感到,自己的脖子上好似架著一柄鋼刀。
他強忍著心中懼怕,用力的夾緊了雙腿,一點點的往門口蹭去。
‘呵呵’一聲冷笑,兩名藍袍小太監雙手揣在袖子裏,一左一右的堵住了房門,堵死了盧琳溜走的念頭。
“琳哥兒莫怕,我找你爹,只是有點小事,說完了,我就走。”
盧琳緊緊靠在牆上,不敢吭聲。
盧俊哆嗦著看著盧仚,他乾巴巴的,好容易提起了膽氣,嘶聲問道:“你,你,你要說什麼?我們,我們,我們有什麼,好說的?”
盧仚走進房間,左右顧盼了一下。
盧俊的房間裏,靠窗下面有一張書案,上面有文房四寶。屋子裏燒著火炕,所以很暖和,硯台中有水,並沒有凍上。
盧仚走到書案前,拿起墨條,慢悠悠的在硯台裏磨著墨。
一邊磨墨,盧仚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:“學正莫怕,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。只是,這些年的一些陳年恩怨,我們說說清楚。”
盧俊驚恐的看了一眼門口的兩個小太監。
他嘶聲道:“我們,能有什麼陳年恩怨?”
盧仚磨好墨,抓起一支狼毫,在硯台裏抹了抹:“怎麼沒有陳年恩怨呢?連續四年,學正給我出的好道論題。”
“嘉佑十五年,族學年底大考,你給我的道論題是‘牝雞司晨,豈有道呼’?牝雞司晨,呵呵,呵呵,你是怕我死得太慢?”
“嘉佑十六年,你給我的題目是‘天地之規不變,法可變呼’?文教法宗變法的勾當,牽扯多少大人物,我一毛頭小子,我敢碰麼?”
“嘉佑十七年,更陰險了,‘天無二日’,這個題目,真正是想要我死無葬身之地了。”
“反而嘉佑十八年,題目略好了些,‘古禮、今禮之優劣’,雖然也是一個天坑,但是最多讓我聲名狼藉,倒還不至於死人。可學正,依舊是居心叵測,一心一意毀我名聲。”
盧俊沒吭聲,他渾身哆嗦著,看著盧仚拿著毛筆,在書案上運筆疾書。
他的眼睛越瞪越大,漸漸地,他的嘴角有血水一點點滲了出來。
從他這個位置,他恰好能看到,盧仚在紙上書寫的筆跡是如此的熟悉——如果不是親眼看著盧仚正在揮毫潑墨,盧俊幾乎要以為,這字是自己親筆所書的了。
那一筆一劃,一撇一捺,甚至是字和字之間的間疏結構,都和盧俊親筆一模一樣,絕無絲毫差異。
如此手段,簡直聳人聽聞,細思恐極。
而盧仚正在書寫的那些字,更讓盧俊五髒如焚,差點沒嚇得昏死過去。
‘太后老妖婆,假垂簾聽政之名,行謀朝篡位之舉,更豢養面首三千,穢亂宮廷’!
‘嘉佑十九年正月初九,涇陽盧氏萊國公府族學學正盧俊仗義怒書’!
盧仚寫完了這些字,隨意將狼毫筆放在了筆架上。
他背著手,也不看已經嚇得渾身抽搐的盧俊,悠然道:“不想這帖子被發得滿鎬京都是,你自己去安樂坊令衙門自首罷。”
“前年,安樂坊有幾個寡婦,被人半夜踹門禍禍了,這案子是你做的。你切記,切記,一定要坦白從寬,然後洗心革面,做個好人!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30 01:09 PM 編輯
四十九章 波瀾起
寒風呼嘯,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,大步走出了萊國公府東街。
他身後,盧俊的夫人猶如死了親爹娘一般哭喊著。
反而是盧俊,他很安靜。
他這輩子,完了。
大胤朝,你可以明媒正娶,將寡婦帶回家。
但是你半夜三更,強踹了寡婦門,闖進去對人家做了什麼。
這是重罪。
尤其盧俊是讀書人,做出這等勾當,更是讓人不齒。
盧仚當著他的面,用他的筆跡書寫了那種大逆不道的話語,那字帖一旦流出,盧俊就死定了,而且絕對是死全家的那種死法。
當今太后,以寡婦之身進宮成為皇後,更能在上皇出事後垂簾聽政,將大胤朝堂的權力拿捏得穩穩當當,她能是個‘心慈手軟’的‘傻白甜’?
想都不可能!
盧俊只能去‘自首’,將汙水潑在身上,親自毀掉自己所有的光環,所有的‘名譽’。
“學正呵,我們算是兩清了。”盧仚回頭看了看不斷有哭喊聲傳出來的小院,淡然一笑。
天色暗了下來。
急促的馬蹄聲驚破了萊國公府前後大街的寧靜。
盧仚帶著馬隊,衝出了之前藏身的小巷,卷起狂風,呼嘯著從萊國公府的正門大街上奔馳而過,嚇得往來的行人紛紛躲閃。
一小會兒後,萊國公府內,響起了盧昱氣急敗壞的怒罵聲。
“自甘墮落……簡直是……辱沒了先祖!”
“他,居然入了閹黨?還帶著人,來公府門前耀武揚威?”
“我,我……氣煞我也,這讓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白師?”
“開祠堂,開祠堂……我要……不對,我現在管不了他?”
“備轎子,備轎子,去天恩侯府……這世上,畢竟還有人能管到他。我就不信,他不怕族譜除名,不怕被涇陽盧氏趕出家門!”
“多拿些錦緞絲綢、花紅表裏,天恩侯府如今當家的那個,是個屬饕餮(taotie,貪婪的代名詞)的!”
反應遲鈍的萊國公府上上下下,終於知道,盧貅的孫子,盧旵的兒子,那個平日裏溫溫順順,看似人畜無害的盧仚,居然加入了臭名昭著,專門禍國殃民的‘閹黨’。
居住在鎬京的無數盧氏族人奔走相告,熱情洋溢的交流著對這件事情的看法,期待著當家的老爺們對這件事情的處置。
涇陽盧氏在鎬京的這一脈族人,有多少年沒這麼熱鬧過了?
盧仚的事情,就好像一顆炸雷,驚動了萊國公府,天恩侯府,掀起了軒然大波。
不提一公府,一侯府,因為盧仚又攪動了多少是非。
此刻,皇城,內書房,冬暖閣。
燭光照得暖閣通明,地下火龍燒得滾燙,暖閣裏極是溫暖。
瘦小乾癟,滿頭銀髮,生得慈眉善目的餘三鬥耷拉著眼皮,悄然無聲的站在暖閣的角落裏。他的存在感極弱,真好像一頭年老體衰,時日無多,懶洋洋躺在火爐旁打瞌睡的老獵犬。
他的主子,大胤武朝實際意義上的掌舵人,當今太后樂氏,正陰沉著臉,端坐在書案後面,目光幽幽如鬼火,盯著暖閣裏坐著的一群大臣。
樂氏年近五旬,卻保養得極好,滿頭烏髮如雲,膚白唇紅,面色極鮮豔潤澤,看上去就和十八九歲的少女無異。
樂氏出身卑微,祖上九代,都是鎬京城內屠狗賣肉的屠夫。
但是樂氏的命數極好,在嫁給上皇之前,連嫁的幾個丈夫都非富即貴,後來進宮做了皇後,更是養出了滿身的雍容貴氣。
暖閣裏坐著的幾個紫袍重臣,有大胤武朝的丞相朱崇,有鎬京城的鎬京令令狐甲,有大司寇公羊旭,有風調坊令水英,有禦史台都禦史蘭天禾,有大理寺的大理卿商羊,以及鴻臚寺的鴻臚卿李梓。
要說明的是,丞相朱崇,正是朱鈺所屬的朱氏族人,是朱鈺嫡親的伯父。
對了,還有當朝太史令魯步崖,這是一名身材高大,腰身挺拔,雙眸亮如寒星,氣度略顯淩厲的老人。
他靜靜的坐在暖閣角落裏,面前是一張書案,上面放了文房四寶。
他身後一排坐著八名太史台的史官,也都是筆墨紙硯伺候著,一個字都不漏的記載著暖閣內每一個人的每一句話。
因為魯步崖的存在,暖閣內,所有人的言行都極其的謹慎、小心,每一句話出口的時候,都經過極小心的措辭斟酌。
這些史官,太讓人頭疼,他們會毫無遮掩的,將這些大人物的一言一行記錄在史書中。
是遺臭萬年,還是流芳百世,就看他們的筆尖子怎麼晃蕩了。
哪怕是太后,哪怕是丞相,在魯步崖面前,也都得小心謹慎。
畢竟,這世間,沒有千萬年的國朝,沒有千萬年的世家,卻有千萬年的世襲史官源遠流長,魯步崖就出身史官世族,家族曆史,可追溯到大胤之前十三個國朝那般久遠。
哪怕朱崇家的那位聖人老祖,當年還活著的時候,碰到魯家出身的史官,也要恭恭敬敬做學生姿態,主動向魯家史官行禮的。
“是以,四極坊善後之事,還有勞諸位卿家。”沉默良久,樂氏終於開口:“四極坊的諸侯世子們,在這件事情上怕是會不依不饒,得理不饒人。”
“朝堂的確有虧待他們的地方,這等刀兵之事,就不該在四極坊發生。”
“我已經調動錢糧,前往撫恤,但是錢糧畢竟不比人情,鴻臚卿往日和他們交好,在這件事情上,還需卿家多多擔待,好生撫慰,切不可讓四方諸侯有任何怨言,有任何疑慮才是。”
李梓起身,向樂氏拱手示意,然後緩緩坐下。
李梓的臉色極其愁苦。
撫慰那些質子?
這事情說起來好聽,但是誰坐了他這張位子才知道,那些諸侯質子,是這麼容易安撫的麼?
這一次,他李梓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呢。
太后看了看在一旁運筆疾書的魯步崖,深深的吸了一口氣:“至於,九陰教在風調坊暗設巢穴,私蓄武裝,圖謀不軌之事,事情牽涉前朝餘孽,故,此事就由大將軍府一力追查,諸卿以為可否?”
當著魯步崖的面,太后措辭極其謹慎,萬分小心。
她絕對不敢當著魯步崖的面,說出‘拜鬼母教’啊、‘鬼母’啊、‘齊妃變鬼’啊、‘冷宮鬼魅’啊這種話來。
這些話若是被魯步崖記入史書,她樂氏是妥妥當當要遺臭萬年的了——天下太平了這麼多年,偏偏你樂氏垂簾聽政期間,因為你在冷宮逼死了上皇的妃子,導致鬼魅橫行、妖孽亂世!
這名聲,不好聽,太不好聽。
所以,用前朝餘孽的名義,讓自家親兄弟樂武的大將軍府來追查九陰教在風調坊的陰謀不軌,這是太后唯一能夠接受的條件。
大司寇公羊旭緩緩點頭:“太后所說極是。九陰教一案,牽扯前朝餘孽,或許有刀兵征戰之憂,此事交給大將軍追查,很妥當。”
微微頓了頓,公羊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大丞相朱崇,淡然道:“四極坊一案,分明是有兩夥人湊巧,不約而同起事。九陰教一案交給大將軍,那麼,那些無名殺手,就由老臣的司寇台,連同刑部、大理寺聯手偵緝罷。”
太后笑得很矜持:“和那些無名殺手有牽扯的活口人證熊頂天,不是已經移交給大司寇了麼?這件案子,諸卿用心查辦就是。”
太后輕飄飄的說道:“或許,他們就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劫匪,想要對某位諸侯世子不利的刺客呢?這種事情,以前不是沒出過。”
太后笑得很燦爛。
但是她牙齒恨得直癢癢。
近千死士,在四極坊殺人、放火,使用的還都是製式的軍用弓弩,刀劍等物,也都是出自大胤官方的官造工坊。
要命的是,近千死士都潛入四極坊殺人放火了,這麼多衙門,這麼多朝臣,這麼多官吏、捕快、士卒、暗諜、耳目等,事先居然沒人察覺到任何風聲?
大丞相、司寇台、六部尚書、大理寺、鎬京令、風調坊令等等,這些文教出身的官員,全都負有不可推卸的罪責。
按照太祖立下的國法,太后甚至可以把他們的腦袋全都砍下來!
但是,太后不能這麼做。
如果太后敢給眼前的這群國之重臣定罪,他們就敢掀開‘九陰教’、‘鬼母’、‘齊妃變鬼’這一簍子見不得人的陰私勾當,讓她太后同樣變成國之罪人!
麻杆打狼,兩頭怕。
太后和這些臣子,現在是相互拿捏住了把柄,誰也奈何不了誰。
大丞相朱崇淡然道:“太后說得再對不過了,或許,他們就是一群刺客,又是那些諸侯質子相互結仇鬧出來的私人恩怨,只是這次規模大了些。”
朱崇緩緩道:“十天之內,吾等會給太后一個交待。”
太后抿了抿嘴,緩緩比劃了一個手勢:“三天,若是三天內,樂武還不能將九陰教這件事情查清的話……哀家也就愧對大胤曆朝先祖,哀家也就不活了。”
朱崇等大臣就紛紛起身,向太后沉默行禮,然後轉身離開。
魯步崖慢條斯理的,帶著幾個史官將一應記載整理完成後,也向太后行禮告辭。
太后坐在寶座上,沉默了許久,許久,這才連連冷笑起來。
“不知道女人都是小心眼麼?”
“嘖,哀家要應付的對頭……一不小心,哀家身敗名裂也就罷了,搞不好還要死得淒慘無比。”
“你們倒好,想這麼輕輕鬆鬆的過關?”
“十天內給我一個交待?呵呵,還不知道從哪裏弄一群頂缸的給我打馬虎眼呢。”
“等你們交待明白了,你們不僅無罪,反而有功,我還得好好獎賞你們不是麼?”
“感情,就我一個人在這裏扛鍋呢?”
“哎,哎,這口氣,我可忍不下去。”
“我不好過啊,你們都得陪著我不開心……朱崇,公羊旭,蘭天禾,商羊,令狐甲,水英,李梓,他們都是一夥的吧?”
“阿武,阿武,給我滾出來,趕緊想辦法,給我好好的整整他們。”
“我不開心,也得讓他們都鬧一個沒臉沒皮才是!”
“挑一個他們那一夥的人,找一個夠分量的,給我好好的出口氣!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30 09:51 PM 編輯
第五十章 對門的鄰居
半夜,子時。
盧仚帶著大隊人馬,趕到了雨順坊。
在魚長樂派來打前站的幾個小太監的帶領下,盧仚帶著忙碌了半夜的下屬,來到了雨順坊勘察司的駐地。
騎在血蹄烏騅背上,盧仚看著面前熟悉的門戶,半晌沒吭聲。
可見,胤垣不是個厚道的皇帝。
這廝,良心簡直壞到了極點的。
“果真是,昏君啊!”盧仚嘴角抽搐著,用力的捂住了額頭。
新設的守宮監雨順坊勘察司,它的駐地,地段很好,就在雨順坊的東北面。北面隔著一條柳蔭大道和堤壩,就是寬達數裏的運河,風景是極好的。
駐地的東面,隔著兩條街,就是雨順坊的二號碼頭,這裏的交通,自然也是極方便的。
碼頭旁邊不遠,就有一座市集,吃穿住用行等,乃至各種娛樂資源,也是極其豐富的。
這駐地本身,更是一座前後六進,左右雙跨的大宅子。
而且,這宅子的後面,還帶了一個極大的後花園,總占地能有一百五十幾畝。
盧仚和他麾下的三百來號人,加上三百多匹血蹄烏騅,都能輕鬆的住下來,而且後花園的北門直通運河邊的柳蔭大道,馬隊出入也極其方便。
可以說,這駐地,真是一處風水寶地。
中午才給盧仚的任命,短短六個時辰中,能夠在雨順坊弄到這麼一座大宅子給盧仚做駐地使用,還能將宅子原本的主人直接搬遷離開,可見胤垣是下了不小的本錢,魚長樂也是真的下了力氣的。
當然,以上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這座大院子坐北朝南,南邊的正門,隔著一條街道正相對的,一排鬆柏簇擁之間,就是白長空家‘藍田園’的北門。
那北門,看上去極眼熟的,盧仚不久前,半夜裏,才剛剛跨越過。
是的了。
盧仚和白家,做了面對面的鄰居。
盧仚心中,有一萬句不雅之詞想要傾瀉一下,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才能說出口。
說好的謹小慎微呢?
說好的小心從事呢?
張開嘴,深深的吸了一口帶著水腥味的西北風,盧仚喃喃道:“陛下隆恩,監公對我等,也真是關懷備至。這院子,我喜歡。”
“羅將軍贈送的那套宅子,就暫且放在那裏吧。”
“這宅子,我中意,我就住這了,一定極有趣。”
盧仚跳下馬,將韁繩丟給了一旁伺候著的一名監丁,抬頭看了看自家院子的大門。
朱漆大門,規格比不得萊國公府和天恩侯府那般雄壯,但是也氣派十足;厚厚的門板上一枚枚摩擦得溜光的黃銅門釘,在火把的光芒下閃耀著淡淡的光輝。
守宮監的效率極高。
大門上原本主人家的門匾已經被拆下,一塊嶄新的紫檀木鎏金大字的匾額,已經掛在了大門正上方,上書‘雨順坊勘察司’六個大字。
在門匾的下方,大門左右兩側,杵著兩塊碩大的,高有兩丈、寬有六尺的官牌。
黑底的官牌上,雕刻了兩隻碩大的,通體猩紅的大守宮張牙舞爪,顯得極其的威武、凶猛。
燈光下,一排十幾名身披重甲、內著白袍的監丁一字排開,莫名給這座宅院添了幾分凶氣。
盧仚無聲點頭,又看了看白家後院的北門,輕輕一揮手。
朱漆大門無聲開啟,盧仚昂首挺胸,帶著大隊人馬走進了勘察司駐地,隨後大門重重關閉。
時間一點一點過去。
盧仚的手下,都是羽林軍的精銳轉製而來,進駐駐地後,他們迅速的分配了房間,安排了明暗崗哨,各處高樓上,都伏下了弓弩手,訂好了輪班換班的值日表。
盧仚也沒閑著。
他帶著幾個小太監,在後院裏一通忙活。
他之前帶人去了天恩侯府,搶在胡夫人收到消息之前,將自己的小院幾乎打包帶走。
他在後花園的東邊,挖了一個大坑,將幾叢翠種了下去。
翠蛇從他袖子裏滑了出來,在幾個小太監的嘖嘖驚歎中,靈巧的竄上了竹叢,藏進了濃密的竹葉中。
後花園的東面,本來就有一眼水潭,這倒是省了盧仚的功夫,直接將鱷龜丟進去就好。
兔猻的窩棚,被盧仚安置在了園子的西面。
原本在兔猻窩棚下,土裏面滋生出的珊瑚狀金屬疙瘩,也被盧仚挖坑,埋在了窩棚下面。
兔猻最是好奇、活潑,驟然從天恩侯府的後街小院,換成了這麼大一個園子,這廝莫名的有點亢奮,不斷‘哈哈’的叫喚著,在園子裏瘋狂的竄來竄去,時不時在角落裏撒上幾點尿。
大鸚鵡的籠子,被掛在了後園南邊的一座書樓屋簷下。
新換了環境,大鸚鵡有點緊張,更有點好奇,它不斷的低聲叫罵著,渾身火一般的羽毛一根根的豎起,凶巴巴的朝著四周張望著。
大黃一直跟在盧仚身邊,輕輕的搖著尾巴。
它最是篤定、沉穩。
只是,路過一些隱秘的假山角落、老樹叢時,這家夥也和兔猻一樣,偷偷摸摸的撒上一點尿水,圈定自己的新地盤。
一切準備妥當,盧仚重重的拍了拍手。
輕輕拍打著大黃的腦袋,盧仚看著夜色中顯得格外靜謐的後園:“好了,我們會在這裏住一段時間,也不知道會住多久。”
“不過,雖然有一些波折險阻,但是整體看來,我們的生活水準在不斷的提升,這是好事嘛。”
“為了慶祝喬遷之喜,我覺得……放焰火應該是不壞的主意。”
抬頭看看天。
月黑風高,濃雲遮擋住了天空,鎬京城整個沉浸在黑暗中。
用某些行家的話來說,這是殺人放火、串門入室的好晨光。
盧仚在心裏暗罵,都做了面對面的鄰居,也顧不得什麼謹小慎微了……或者,乾脆來個打草驚蛇唄?
“大家跟著我,今天都辛苦了。”
“忙碌了大半天,想法子,弄點夜宵,犒勞犒勞大家。”
“不用省錢,從九曲苑出來的時候,陛下還賞賜了一些宮錦貢緞,夠我們開銷一陣子的了。好酒好肉,肥雞肥鵝,全都準備上。”
盧仚莫名很快活的,向身邊跟著的幾個小太監發號施令。
大半夜的,三百多號人想要填飽肚子,而且還要大魚大肉的,這可不容易。
但是他們是守宮監。
別人沒辦法,他們總歸有辦法。
兩個小太監帶著一隊人,興致勃勃的跑去了二號碼頭附近的市集,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樓,直接跳牆而入,打開大門,登堂入室的喚醒了酒樓的廚子、小二,風風火火的忙碌了起來。
盧仚則是坐在了正堂大廳裏,招來了下屬的小太監頭目,和三個百人隊的百夫長,點了燈燭,坐著閑聊。加強感情的同時,順便加深對這四位下屬的了解。
時間過得飛快,派出去的人,帶著大量的酒肉趕了回來。
大半夜的,也沒辦法講究什麼‘膾不厭細’,想要做得精致,也沒這個道理。
但是按照盧仚的吩咐,肥雞肥鵝、肥鴨豬腿,全都燉得熟透,還有一壇壇的老酒,也都流水一般送了進來,三百多人嬉笑著,在房間裏擺開了酒席,盡情的吃喝起來。
在九曲苑的時候,羽林軍身為天子近衛,規矩森嚴至極,平日裏想要嗅到點酒味都不可能。
跟著盧仚,卻能在忙碌了一天後,盡情的大吃大喝。
這些羽林軍專職的監丁們,心中最後一點不情願,也就這麼煙消雲散,隱隱覺得,跟著盧仚似乎也是件快活暢意的事情。
三個百夫長開始,監丁中的小軍官開始輪著向盧仚敬酒。
盧仚來者不拒,一碗碗老酒不斷的灌了下去,不多時就灌了能有三五斤老酒,雙眼依舊清明,驚得這些下屬不斷讚歎‘大人好酒量’。
吃著,喝酒,外面起了大風。
高空中,隱隱有模模糊糊的‘炸的稀碎了’之類的幻音飄過。
一名在高樓上放哨的箭手,突然扯著嗓子大叫了起來:“著火了,著火了,南面的園子著火了……哎,哎,這火頭怎麼一下子起了這麼多?這火勢怎麼上來的這麼快?”
“耶,耶,這麼多光-屁-股的人跑了出來?”
“何其壯觀!”
能夠入選羽林軍的精銳,最弱都是踏入培元境的好手,中氣充沛,嗓音極大。
眼看新鄰居家裏著火,放哨的箭手忍不住趁著嗓子大吼,一時間驚動了四方。
盧仚猛地一躍而起,他大聲咋呼道:“怎的?怎的?怎麼好生生的就著火了?”
“呀,大冬天的,天乾物燥,這大火若起來了,牽連到左鄰右舍,又是一樁大禍。”
盧仚大聲吼道:“敲銅鑼,鳴警哨,召集巡街武侯和街坊的救火隊來救火,派人去通知左右鄰舍的家主,讓他們派出人手,相助救火!”
“快,快,快,我等身為守宮監所屬,職責就是忠君愛國、牧守百姓!”
“鄰居家著火了,我們得幫忙救火啊!”
“快,快,快!”
盧仚大聲叫囂著,帶著一群有了幾分酒意的下屬‘嘩啦啦’的衝了出去。
‘轟’!
盧仚一腳踹碎了‘藍田園’的北門,順勢一肩膀撞在了門框上,將半截院牆撞得坍塌了下來。
那些監丁有樣學樣,見到自家上司這般做,他們也就喊著號子,大吼著‘救火’的口號,三兩下將藍田園的北牆打了個稀碎。
四下裏銅鑼聲不斷響起,尖銳的警哨聲從四面八方傳來。
昨天夜裏,四極坊才著了一場大火,朝堂大人們震怒,鎬京城內各處坊市,早已暗暗的做好了各種預警。
尤其是,雨順坊這裏居住的都是豪門貴人,暗中的警戒越發森嚴。
藍田園這邊大火剛剛冒起來,四面八方就有大隊的武侯、衙役、救火隊等,以及全副武裝的駐軍士卒狂奔而來。
盧仚一馬當先闖入藍田園,正好當面幾個光溜溜的英俊男子狂呼著跑了過來。
盧仚一通耳光抽得脆響,將幾個男子打倒在地,同時放聲怒喝:“荒唐,荒唐,大冬天夜裏,不穿衣物滿地亂跑,不是妖人就是瘋癲,給我捆了!”
就有一群監丁撲了上去,將幾個男子三下五除二捆得和粽子一般。
遠處,傳來白閬的怒吼聲。
“救火,救火!”
“護衛何在?看住四方,不許閑雜人等混入!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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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 血腥
子夜時分,白家的大火還沒燒起來時。
風調坊禁軍大營一角,一片方圓數百畝的小丘陵深處,一座用大青石搭建而成,縫隙間澆鑄了鐵汁的四四方方大屋子,精鋼鑄成的門戶緊閉。
屋子裏,烈焰升騰。
大火中,一口銅鼎被燒得通紅,鼎中沸騰的粘稠藥汁散發出刺鼻的腥味,隱隱可見一些五顏六色的蛇骨、鱗甲、角趾之類的物件在藥汁中翻騰。
樂山光著膀子,脖頸以下的身體浸泡在藥汁中,頭面被藥汁可怕的藥力衝得通紅,瞪圓的雙眼隱隱閃爍著猩紅色的詭異光芒。
他低沉的喘息著。
因為四極坊的亂子,他耽擱了兩天功課。
所以今天,他在銅鼎中加了雙倍的藥力。
對身體的負擔,對身體的淬煉,以及自己承受的負擔,都是平日裏日常功課的數倍。樂山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,時刻都處於崩潰的邊緣。
劇痛襲來,讓他的呼吸變得無比沉重。
每一次深吸氣,屋子裏的空氣都掀起一個巨大的漩渦。
屋子微微顫抖著,好似樂山的每一次呼吸,都能將整個巨石築成的屋子撕成粉碎。
屋子外面,十幾名樂山的絕對心腹身披重甲,靜靜的站在黑暗中守護著。
他們都是拓脈十二重圓滿的高手。
他們當中幾個為首者,甚至已經踏入了開經境。
但是感受著地面隱隱的顫抖,這些人的臉上,無不流露出無比狂熱的表情——唯有他們知道,自家將軍有多麼強大。
在他們心中,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魚長樂,也絕對不是他們將軍的對手。
什麼‘采-陰-補-陽’,什麼‘吞噬人心’,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,在樂山絕對的力量面前,都不過是一戳就破的紙片。
唯有他們知道,樂山真正的實力有多強。
那是一種讓他們無法反抗,不敢面對,哪怕稍加碰觸就粉身碎骨的‘強大’。
或許,整個鎬京,就沒有人能是樂山的對手吧?
驀然間,‘嗖’!
一道狂飆飛馳而過,十幾名禁軍高手的頭顱同時爆開,他們身披重甲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了地上,發出了沉悶的聲響。
十幾名拓脈十二重以上的高手,居然只是一彈指間,就被擊殺!
一條魁梧的人影伴隨著風聲,突兀的出現在屋子的門戶前,他伸開雙手,按在了厚厚的合金大門上,厚達一尺的合金大門當即無聲無息的崩塌,粉碎,變成了鐵砂灑落地面。
魁梧的人影大步走進了石屋。
浸泡在藥液中,被大鼎蒸煮,渾身劇痛難當,一時間難以起身的樂山屏住了呼吸,一動不動的盯著闖入自己練功禁地的不速之客。
這是一名身高九尺開外,皮膚漆黑,壯碩如山,身披古色斑斕黃銅戰甲,甲胄樣式極其古拙,甚至有點粗陋的虯髯大漢。
大漢的步伐極大,從門口只是三步,就走到了銅鼎前。
他低頭,俯瞰著坐在沸騰銅鼎中的樂山,低沉的嘟囔著:“風調坊禁軍駐軍左將軍樂山?”
樂山眯了眯眼睛,不吭聲。
大漢用力的抽了抽鼻子,伸手沾了沾銅鼎中色澤詭異的藥汁,放進嘴裏吧嗒了幾下。
“千毒煉體湯,而且,不是刪改後的偽劣貨,是原汁原味的正宗方子。”大漢‘呵呵’輕笑著:“這種東西,可不是賣狗肉的屠夫後人,有機緣、有資格弄到的。”
樂山依舊沒吭聲,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寒風透過空蕩蕩的門框,‘呼呼’的闖了進來。
大漢雙手按住了燒得通紅的銅鼎,皺著眉,看著樂山露在湯汁外的雙眼。
“好吧,我是來尋仇的。”
“但是,既然你在用千毒煉體湯煉體,就是同道嘍?”
“所以,我今天,不動你。規矩嘛,還是要遵守的。”
“不過,你記住了,你欠我一條命。這條命,以後你要還。”
樂山已經收斂了體內之前如火山一般沸騰的氣血,他緩緩站起身來,露出了渾身鐵塊一般的肌肉。他看著大漢,冷笑道:“你殺了我的人,還說我,欠你一條命?”
兩人互瞪了一眼,然後同時舉起右拳,朝著對方的頭顱一拳砸下。
‘嘭’!
一聲低沉的悶響,兩人的拳頭撞在一起。
闖入的大漢身體紋絲不動,嘴角一勾,露出一絲得意的怪笑:“樂山,你太嫩。”
樂山用力的抿著嘴,但是他的鼻孔裏,兩條血水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,猶如小溪一樣不斷滑落,頃刻間就染紅了他的前胸。
“我,欠你一條命。”樂山用盡力氣,將湧到嗓子眼的血水強吞了下去,這才咬著牙冷聲道:“熊頂天,居然有你做靠山?”
這大漢的體型,模樣,讓樂山感到莫名的熟悉。
而這兩天,和他樂山有仇的,又長得和這大漢頗為相似的人,唯有被樂山打得半死的熊頂天。
冷笑一聲,樂山搖頭道:“真可笑,他居然出賣苦力,幫人家做打手,你不覺得,寒磣麼?”
大漢黑漆漆的面皮蒙上了一層紅暈,他咬著牙低聲嘟囔:“哪家沒幾個不成器的廢物後人?”
“記住,你欠我一條命!”
寒風吹進屋子,大漢的身體驟然化為一道狂飆衝了出去,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樂山‘哇’的一口血噴了出來,將銅鼎裏的藥汁染得通紅。
他狼狽的從銅鼎中爬了出來,好似軟泥一樣癱在了地上。
身體哆嗦著,在地上喘了好一陣子,樂山才喃喃咒罵:“我……這是走的什麼背時運。熊頂天,這麼個混賬廢物種子,怎麼和這種人有牽連?”
“我……”樂山憤憤的罵了一句極其精彩的粗口,哆嗦著,搖搖擺擺的站起身來,掙紮著走出了屋子,一臉扭曲的看著地上十幾具無頭屍體。
“我好容易培養出來的心腹,混賬東西,不當人子。”
他又是一通破口大罵,然後急匆匆的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,踉蹌著衝進了黑暗中。
黑夜裏,隱隱傳來樂山的嘟囔聲:“夜貓子進宅,有禍事……鎬京,要亂了。什麼女鬼,什麼逆黨,什麼九陰教,這才剛開始呢。”
白家藍田園裏,大火燒得正好。
這火,是盧仚的大鸚鵡從天空噴下的火種引燃,整個藍田園,幾乎同時燃起了上千處火頭,再加上寒風一吹,大冬天的那些房屋材料都乾透了,這火一燒起來,就變得無比喧鬧。
數十棟精巧的精舍樓閣,迅速燒成了火頭。
白長空的那些孫兒,還有這些孫兒的侍女、書童、仆役、小廝們,一個個滿地裏亂竄。
也不知道白長空的家風是如何約束的,他的二十幾個孫兒固然是光溜溜的滿地亂竄,那些侍女、書童、仆役、小廝,居然也大半都光著身體從各處跑了出來。
四周大火燒得熱鬧,附近鄰居派來幫忙救火的人,也打著燈籠火把,更是平添了幾分光亮。
藍田園被照得和白天一樣,整個園子通透極了。
好些人,包括盧仚的下屬,還有左右鄰居派來的家丁、仆役等,將園子裏亂跑的人影,全都看得真真切切。
尤其有鄰居家好事的公子哥,裹著棉被,在護衛的簇擁下跑來看熱鬧。
他們一眼就認出了幾個平日裏玩得好的白家公子,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,這些家夥扯著嗓子就叫了起來:“哎呀,諸位白兄,何其雅興?”
白閬、白奚,還有白長空的幾個兒子,帶著護衛、家丁急匆匆的從前院跑了過來。
看到滿園子的精舍燒得和火窯一般,他們倒是不怎麼在乎,無非是幾座房子,燒了再蓋,算得了什麼?
但是看到被人圍觀的兒子、侄兒們,白閬等人差點吐血倒地。
尤其是,他們看到了被盧仚的手下捆綁在地,正嘶聲呼救的幾個子侄。
白閬氣得直跺腳,他嘶聲吼道:“還不救人……你們怎敢,怎敢,這麼辱沒斯文?”
盧仚‘呵呵’笑著,他上前了兩步,任憑火光照亮了自己。
“辱沒斯文?難不成,他們都是白家的世兄?”盧仚大驚小怪的叫道:“哎呀,我還以為,這是趁亂闖入白家,圖謀不軌的妖人、匪徒呢。”
話音未落,盧仚身邊,相隔十幾丈的一座假山上,一座高有五層的精巧小樓整個崩塌。
這一崩塌不要緊,塌陷的那些柱子、屋梁等物,居然直接陷入了小山內部,原地露出了一個直徑丈許的大坑,火光裹著大片火星,亂雜雜的不斷從大坑裏冒了出來。
“嘶!”遠近好些人,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。
這五層小樓,哪怕著火了,燒塌了,它的柱子、屋梁等物,體積加起來,都是不小的。更不要說,小樓裏還有大量的家具陳設,一些東西是大火燒不壞的。
這些東西坍塌下去,怎麼也會堆起來老大一堆。
可是小樓的殘骸,居然整個陷入了下面的大坑裏,這個坑洞的體積,得有多大?這個坑洞,得有多深?下方,是否又別有玄機?
白閬、白奚等人的臉色變得一如他們的姓氏,慘白慘白的猶如厲鬼一般。
白閬氣急怒吼:“把閑雜人等趕出去,趕出去!”
‘轟’!
崩塌的小山坑洞裏,一道狂飆卷起,幾條人影突煙冒火,帶著無數火星從大火中衝了出來。
要死不死的,他們落向了盧仚這邊。
幾個監丁舉起兵器,正要呵斥,寒芒一閃,他們的頭顱飛起,大片鮮血衝起了好幾尺高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10-3 12:17 PM 編輯
第五十二章 臣子們
‘啪’!
白家大火快要進入高潮時,大胤鴻臚卿李梓,吃了個清脆無比的耳光。
就在大胤鴻臚寺。
就在鴻臚寺大堂。
這裏,是李梓平日裏辦公的衙門公所,是他的地盤。
就在他自己的地盤上,一群糾集起來,聚在鴻臚寺,向朝廷索賠的諸侯質子,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,更有甚者笑得咳嗽放屁,各色醜態應有盡有。
洛陰侯第五子,生得肥頭大耳,神態舉止顯得有點粗莽、顢頇的洛印,得意洋洋的舉起了剛剛抽了李梓一耳光的手掌,朝著身邊的同伴大聲笑著。
“知道我為什麼打你麼?”洛印問李梓。
“唉,唉,世子隻管說。”李梓幹巴巴的笑著,朝著洛印點頭哈腰不迭。
“你該打!”洛印指著李梓的鼻子訓斥道:“你浪費了我們兄弟多少時間?”
“我們一大早的跑來鴻臚寺,找你要賠償,你居然一直躲在宮裏避而不見。”
“你不僅該打,更是該死了。”
“好容易,你敢跑出皇宮,敢見我們兄弟了,你居然還敢和我們討價還價?”
“我們的賬本,清清楚楚的記載了,我們在那場大火中被燒掉了多少東西。”
“太後那邊,是給錢了。”
“但是太後給我們的錢,隻能平息我們的怒火,讓我們不向我們父親告狀。”
“想要真正的平複這件事情,把我們的損失徹底的補上,否則,這事沒完!”
一群質子放聲大笑:“沒錯,沒完!”
洛印得意洋洋的,一把搶過了李梓頭上的官帽,重重的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。
“你討價還價這麼久,從剛剛入夜,一直折騰到現在,這又浪費了我們多少功夫?有和你噴口水的閑工夫,我們不會找個樓子樂呵樂呵?”
“所以,我揍你,你服不服?”
李梓幹笑,朝著洛印深深的鞠了一躬:“世子說得有理,再有理不過。隻是,諸位世子索要的賠償太高,下官沒有這個權力決定啊。”
“要不,我把諸位世子的訴求告訴太後和丞相,以及朝堂上的諸位大人,然後,再給諸位世子一個交待?”
李梓可憐巴巴的看著洛印等人。
洛印一行人相互看了看,然後,好幾個人同時打了個呵欠。
“好吧,走,走,走,今天到此為止。”
“這要賬的事情,不能急。”
“明兒養足了精神,再來。”
“走,走,走,找個地方樂呵去,天亮了回去睡個舒服,晚上再來找這家夥。”
洛印笑著,‘啪’的一聲,又給了李梓一耳光,然後昂首挺胸的,在一群同伴的簇擁下,一行人大聲喧嘩,唱著歌,就這麼一路橫衝直撞的闖出了鴻臚寺。
大堂上,燈火昏暗。
這些諸侯質子來鬧事,鴻臚寺有經驗的官吏早就跑得無影無蹤,就留下了李梓這個正牌子堂官在這裏頂缸。
李梓緩緩的挺直了腰杆,雙手按在腰間玉帶上,突然‘嗤’的一聲冷笑,枯瘦的臉上,露出了一絲極其詭異,讓人不寒而栗的冷笑。
“去問問,九陰教,這是幹什麼呢?”
“惹這麼大的亂子出來,他們想幹什麼?啊?究竟想要幹什麼?”
“按照約好的,大家守著自家地盤,太太平平的過日子,不好麼?非要折騰,非要折騰,他們是不是和死人打交道太多,腦殼都壞掉了?”
“要折騰可以啊,不要在我的地盤上折騰啊?”
“他們這麼亂來,要是引起了那些死對頭的注意,給我們惹了麻煩……不要怪我召集盟會,把他們徹底從鎬京清理出去。”
不知道大堂的哪個陰影角落裏,剛剛傳來一聲低沉的應諾聲,李梓突然臉色一變,面孔扭曲的狂奔出了大堂,跑到了鴻臚寺地勢最高的一棟小樓上,朝著西南方向望了過去。
鴻臚寺的西南方向,就是雨順坊。
白家的宅子,就在雨順坊的最東北角。
白家宅子和鴻臚寺衙門,幾乎就隔了一條數裏寬的運河,白家的藍田園面積很大,數十棟精舍燒得旺盛,火光熊熊,照亮了天空,站在鴻臚寺高處,深夜裏,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片翻滾的火焰。
“這又是哪位英雄好漢?”
李梓欲哭無淚的歎了一口氣,雙手背在身後,腰身都佝僂了許多。
“大家歲月靜好的升官發財不好麼?為什麼要不斷的折騰是非呢?”
眯著眼,認真看了看著火的方位,李梓舉起右手拇指,朝著火焰的方向瞄了瞄,喃喃道:“似乎是白長空家?那……和我無關囉?”
“得嘞,白長空這種文教禍害,燒死一個少一個,嘖,妙哉!”
“禮法?啊呸,遵紀守法,就有這麼好麼?”
腦袋一甩,背著手,李梓哼著小調,慢悠悠的走向了鴻臚寺的後院居所。他決定,今晚上弄點好酒,弄幾樣小菜,好好的疏散一下心中的憤懣之氣。
走了幾步,李梓又回頭朝著四周望了望。
“對了,剛剛忘了說了,過幾天,給洛世子安排一場街頭的鬥毆,廢他四肢。”
黑暗中,又隱隱有一聲低沉的應諾聲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冷笑傳來。
與此同時,大將軍府地下黑牢。
這是用來關押、懲罰那些犯了軍紀的倒黴蛋的黑牢,因為軍中將士多有武道修為,所以這黑牢建造得格外堅固,拓脈十二重的高手進來,也休想有逃脫的機會。
兩家棺材鋪的老板,連同還活著的小二、工匠、力夫、仆役,甚至還包括幾個粗使丫頭,全都被關進了黑牢裏,用特製的彎鉤、鎖鏈扣得結結實實。
隨之而來的,就是颶風狂瀾的一通嚴刑拷打。
軍隊辦事,和司寇台、守宮監不同。
司寇台的刑罰審問,那是一代代祖傳下來的功夫,心理攻擊和肉體傷害相互結合,一套一套的話術,能夠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就漏了底。
守宮監的太監們,他們的刑罰手段,則是極其的陰毒狠辣,在不怎麼傷害身體根本的同時,在漫長的時間中持續給你最大的肉體痛苦,讓你精神崩潰,無奈招供。
而大將軍府的這些軍中殺胚,他們哪裏有這種技巧?
他們的手段,就和軍隊打仗一樣,粗暴、直接、殺傷力巨大。
被關進黑牢的兩家棺材鋪的倒黴蛋們,短短幾個時辰,就被摧殘得一寸寸碎裂,整個身體徹底崩潰,不多時活口就被打死了大半。
負責刑罰的一名禁軍將領還在放聲大吼:“隻要沒打死,就往死裏打。一群賊胚子,打死了拉倒!”
口供什麼的,沒人放在心上。
他們掌握著刀把子,無論這些棺材鋪背後的人是誰,隻要敢冒頭,禁軍就敢拔刀一路殺過去,殺他個幹幹淨淨,血流成河。
既然如此,口供什麼的,重要麼?
按照軍師將軍賈昱的命令‘口供隻要不落入文臣手中,就天下太平’!
“往死裏打!哪,一塊烙鐵怎麼夠?二十塊烙鐵同時上!”負責的將領叼著一根牙簽,很快活的指使著士兵們忙活著。
小二、力夫們被打得稀爛。
幾個粗使丫頭更是倒血黴,被這些粗暴的士卒擺布了沒兩下,就不成人形了。
但是無論這些禁軍士兵如何努力,兩家棺材鋪上上下下的人,全都帶著癡癡的笑容,一臉沉迷的喃喃念誦‘鬼母降世’的口號,根本對他們的嚴刑拷打和肆意淩虐毫無反應。
可怕的骨折聲中,兩個掌櫃的小腿被銅錘生生砸碎。
兩個掌櫃的輕呼了一聲,然後繼續帶著笑,喃喃念誦‘鬼母降世’……
禁軍士兵們有點膽寒了。
這些人,完全就是妖人,他們根本不怕痛,不怕死,不是妖人是什麼?
一聲輕咳傳來,一名穿著甲胄,外面卻不倫不類的披了件現在大胤的文臣們,在家起居的時候最流行的寬敞道袍的文秀青年,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黑牢門口。
“你們,出去。我有話,問他們。”
青年輕咳了一聲,朝著黑牢裏忙活著的禁軍將士揮了揮手。
“欸,欸,是,是,樂水將軍,請,請!”
黑牢裏的禁軍將士們不敢怠慢,忙不迭的丟下了各種刑罰器具,一溜煙的竄了出去,而且很乖巧的遠離了這一片黑牢,唯恐讓樂水誤會了他們在偷聽。
樂水,樂山的兄弟。
樂山是大將軍樂武的侄兒。
樂水是大將軍樂武的兒子。
樂山,是樂氏一族這一代武道天賦最強,最勇武精進的‘麒麟兒’。
而樂水麼,他親爹樂武都有點看他不順眼因為樂水不治武道,反而喜歡舞文弄墨的,更要命的是,他和太學、國子監的一些教授、博士的交情極好,他居然已經有點像是一個合格的文教弟子了。
樂武曾經就說過:“老子養了條小白眼狼!”
但是,樂武對樂水的關照比樂山要多不少,畢竟是親兒子。
尤其是,樂水成了讀書人,樂武好幾次和白長空在朝堂上吵架的時候,曾經指著白長空的鼻子怒罵:“我兒子,我親兒子,也是文教弟子。”
這話的意思,細細品味罷。
總之,樂水喜文,但是他也在禁軍掛了職銜,大將軍府的往來公文、軍情軍報,他都有資格染指,尤其是禁軍的軍紀軍法的執行,他也有很大的話語權。
來黑牢探視幾個注定要被打死的倒黴蛋,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?
手握一卷薄薄的詩集,樂水走到了兩位滿身是血的掌櫃的面前,他看了看兩位掌櫃,搖了搖頭:“你們這樣子,早死早投胎罷?”
“隻是,好幾位元老發來消息,想知道,你們九陰教的人,是抽風了罷?”
“攪這麼大的事情出來,是唯恐我們的日子過得太安穩了?”
“你們,到底想要幹什麼?”
“給個合情合理的交待,否則,你們九陰教在鎬京內的一切人手,十五天之內,會被徹底清洗幹淨。”
樂水反手抓起一根燒得通紅的烙鐵,隨手按在了旁邊一個小二的臉上。
他笑得極其的邪魅、猙獰,在沒有平日斯文、瀟灑的模樣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10-1 09:06 PM 編輯
第五十二章 臣子們
‘啪’!
白家大火快要進入高潮時,大胤鴻臚卿李梓,吃了個清脆無比的耳光。
就在大胤鴻臚寺。
就在鴻臚寺大堂。
這裏,是李梓平日裏辦公的衙門公所,是他的地盤。
就在他自己的地盤上,一群糾集起來,聚在鴻臚寺,向朝廷索賠的諸侯質子,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,更有甚者笑得咳嗽放屁,各色醜態應有盡有。
洛陰侯第五子,生得肥頭大耳,神態舉止顯得有點粗莽、顢頇的洛印,得意洋洋的舉起了剛剛抽了李梓一耳光的手掌,朝著身邊的同伴大聲笑著。
“知道我為什麼打你麼?”洛印問李梓。
“唉,唉,世子只管說。”李梓乾巴巴的笑著,朝著洛印點頭哈腰不迭。
“你該打!”洛印指著李梓的鼻子訓斥道:“你浪費了我們兄弟多少時間?”
“我們一大早的跑來鴻臚寺,找你要賠償,你居然一直躲在宮裏避而不見。”
“你不僅該打,更是該死了。”
“好容易,你敢跑出皇宮,敢見我們兄弟了,你居然還敢和我們討價還價?”
“我們的賬本,清清楚楚的記載了,我們在那場大火中被燒掉了多少東西。”
“太后那邊,是給錢了。”
“但是太后給我們的錢,只能平息我們的怒火,讓我們不向我們父親告狀。”
“想要真正的平複這件事情,把我們的損失徹底的補上,否則,這事沒完!”
一群質子放聲大笑:“沒錯,沒完!”
洛印得意洋洋的,一把搶過了李梓頭上的官帽,重重的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。
“你討價還價這麼久,從剛剛入夜,一直折騰到現在,這又浪費了我們多少功夫?有和你噴口水的閑工夫,我們不會找個樓子樂呵樂呵?”
“所以,我揍你,你服不服?”
李梓乾笑,朝著洛印深深的鞠了一躬:“世子說得有理,再有理不過。只是,諸位世子索要的賠償太高,下官沒有這個權力決定啊。”
“要不,我把諸位世子的訴求告訴太后和丞相,以及朝堂上的諸位大人,然後,再給諸位世子一個交待?”
李梓可憐巴巴的看著洛印等人。
洛印一行人相互看了看,然後,好幾個人同時打了個呵欠。
“好吧,走,走,走,今天到此為止。”
“這要賬的事情,不能急。”
“明兒養足了精神,再來。”
“走,走,走,找個地方樂呵去,天亮了回去睡個舒服,晚上再來找這家夥。”
洛印笑著,‘啪’的一聲,又給了李梓一耳光,然後昂首挺胸的,在一群同伴的簇擁下,一行人大聲喧嘩,唱著歌,就這麼一路橫衝直撞的闖出了鴻臚寺。
大堂上,燈火昏暗。
這些諸侯質子來鬧事,鴻臚寺有經驗的官吏早就跑得無影無蹤,就留下了李梓這個正牌子堂官在這裏頂缸。
李梓緩緩的挺直了腰杆,雙手按在腰間玉帶上,突然‘嗤’的一聲冷笑,枯瘦的臉上,露出了一絲極其詭異,讓人不寒而栗的冷笑。
“去問問,九陰教,這是幹什麼呢?”
“惹這麼大的亂子出來,他們想幹什麼?啊?究竟想要幹什麼?”
“按照約好的,大家守著自家地盤,太太平平的過日子,不好麼?非要折騰,非要折騰,他們是不是和死人打交道太多,腦殼都壞掉了?”
“要折騰可以啊,不要在我的地盤上折騰啊?”
“他們這麼亂來,要是引起了那些死對頭的注意,給我們惹了麻煩……不要怪我召集盟會,把他們徹底從鎬京清理出去。”
不知道大堂的哪個陰影角落裏,剛剛傳來一聲低沉的應諾聲,李梓突然臉色一變,面孔扭曲的狂奔出了大堂,跑到了鴻臚寺地勢最高的一棟小樓上,朝著西南方向望了過去。
鴻臚寺的西南方向,就是雨順坊。
白家的宅子,就在雨順坊的最東北角。
白家宅子和鴻臚寺衙門,幾乎就隔了一條數裏寬的運河,白家的藍田園面積很大,數十棟精舍燒得旺盛,火光熊熊,照亮了天空,站在鴻臚寺高處,深夜裏,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片翻滾的火焰。
“這又是哪位英雄好漢?”
李梓欲哭無淚的歎了一口氣,雙手背在身後,腰身都佝僂了許多。
“大家歲月靜好的升官發財不好麼?為什麼要不斷的折騰是非呢?”
眯著眼,認真看了看著火的方位,李梓舉起右手拇指,朝著火焰的方向瞄了瞄,喃喃道:“似乎是白長空家?那……和我無關囉?”
“得嘞,白長空這種文教禍害,燒死一個少一個,嘖,妙哉!”
“禮法?啊呸,遵紀守法,就有這麼好麼?”
腦袋一甩,背著手,李梓哼著小調,慢悠悠的走向了鴻臚寺的後院居所。他決定,今晚上弄點好酒,弄幾樣小菜,好好的疏散一下心中的憤懣之氣。
走了幾步,李梓又回頭朝著四周望了望。
“對了,剛剛忘了說了,過幾天,給洛世子安排一場街頭的鬥毆,廢他四肢。”
黑暗中,又隱隱有一聲低沉的應諾聲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冷笑傳來。
與此同時,大將軍府地下黑牢。
這是用來關押、懲罰那些犯了軍紀的倒黴蛋的黑牢,因為軍中將士多有武道修為,所以這黑牢建造得格外堅固,拓脈十二重的高手進來,也休想有逃脫的機會。
兩家棺材鋪的老板,連同還活著的小二、工匠、力夫、仆役,甚至還包括幾個粗使丫頭,全都被關進了黑牢裏,用特製的彎鉤、鎖鏈扣得結結實實。
隨之而來的,就是颶風狂瀾的一通嚴刑拷打。
軍隊辦事,和司寇台、守宮監不同。
司寇台的刑罰審問,那是一代代祖傳下來的功夫,心理攻擊和肉體傷害相互結合,一套一套的話術,能夠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就漏了底。
守宮監的太監們,他們的刑罰手段,則是極其的陰毒狠辣,在不怎麼傷害身體根本的同時,在漫長的時間中持續給你最大的肉體痛苦,讓你精神崩潰,無奈招供。
而大將軍府的這些軍中殺胚,他們哪裏有這種技巧?
他們的手段,就和軍隊打仗一樣,粗暴、直接、殺傷力巨大。
被關進黑牢的兩家棺材鋪的倒黴蛋們,短短幾個時辰,就被摧殘得一寸寸碎裂,整個身體徹底崩潰,不多時活口就被打死了大半。
負責刑罰的一名禁軍將領還在放聲大吼:“只要沒打死,就往死裏打。一群賊胚子,打死了拉倒!”
口供什麼的,沒人放在心上。
他們掌握著刀把子,無論這些棺材鋪背後的人是誰,只要敢冒頭,禁軍就敢拔刀一路殺過去,殺他個乾乾淨淨,血流成河。
既然如此,口供什麼的,重要麼?
按照軍師將軍賈昱的命令‘口供只要不落入文臣手中,就天下太平’!
“往死裏打!哪,一塊烙鐵怎麼夠?二十塊烙鐵同時上!”負責的將領叼著一根牙簽,很快活的指使著士兵們忙活著。
小二、力夫們被打得稀爛。
幾個粗使丫頭更是倒血黴,被這些粗暴的士卒擺布了沒兩下,就不成人形了。
但是無論這些禁軍士兵如何努力,兩家棺材鋪上上下下的人,全都帶著癡癡的笑容,一臉沉迷的喃喃念誦‘鬼母降世’的口號,根本對他們的嚴刑拷打和肆意淩虐毫無反應。
可怕的骨折聲中,兩個掌櫃的小腿被銅錘生生砸碎。
兩個掌櫃的輕呼了一聲,然後繼續帶著笑,喃喃念誦‘鬼母降世’……
禁軍士兵們有點膽寒了。
這些人,完全就是妖人,他們根本不怕痛,不怕死,不是妖人是什麼?
一聲輕咳傳來,一名穿著甲胄,外面卻不倫不類的披了件現在大胤的文臣們,在家起居的時候最流行的寬敞道袍的文秀青年,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黑牢門口。
“你們,出去。我有話,問他們。”
青年輕咳了一聲,朝著黑牢裏忙活著的禁軍將士揮了揮手。
“欸,欸,是,是,樂水將軍,請,請!”
黑牢裏的禁軍將士們不敢怠慢,忙不迭的丟下了各種刑罰器具,一溜煙的竄了出去,而且很乖巧的遠離了這一片黑牢,唯恐讓樂水誤會了他們在偷聽。
樂水,樂山的兄弟。
樂山是大將軍樂武的侄兒。
樂水是大將軍樂武的兒子。
樂山,是樂氏一族這一代武道天賦最強,最勇武精進的‘麒麟兒’。
而樂水麼,他親爹樂武都有點看他不順眼因為樂水不治武道,反而喜歡舞文弄墨的,更要命的是,他和太學、國子監的一些教授、博士的交情極好,他居然已經有點像是一個合格的文教弟子了。
樂武曾經就說過:“老子養了條小白眼狼!”
但是,樂武對樂水的關照比樂山要多不少,畢竟是親兒子。
尤其是,樂水成了讀書人,樂武好幾次和白長空在朝堂上吵架的時候,曾經指著白長空的鼻子怒罵:“我兒子,我親兒子,也是文教弟子。”
這話的意思,細細品味罷。
總之,樂水喜文,但是他也在禁軍掛了職銜,大將軍府的往來公文、軍情軍報,他都有資格染指,尤其是禁軍的軍紀軍法的執行,他也有很大的話語權。
來黑牢探視幾個注定要被打死的倒黴蛋,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?
手握一卷薄薄的詩集,樂水走到了兩位滿身是血的掌櫃的面前,他看了看兩位掌櫃,搖了搖頭:“你們這樣子,早死早投胎罷?”
“只是,好幾位元老發來消息,想知道,你們九陰教的人,是抽風了罷?”
“攪這麼大的事情出來,是唯恐我們的日子過得太安穩了?”
“你們,到底想要幹什麼?”
“給個合情合理的交待,否則,你們九陰教在鎬京內的一切人手,十五天之內,會被徹底清洗乾淨。”
樂水反手抓起一根燒得通紅的烙鐵,隨手按在了旁邊一個小二的臉上。
他笑得極其的邪魅、猙獰,在沒有平日斯文、瀟灑的模樣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10-2 12:09 PM 編輯
第五十三章 開經高手白閬
烈火,濃煙,高高飛起的頭顱。
脖頸內噴出的血液,在火光照耀下,閃爍著一種妖豔的黑色。
盧仚的頭皮一陣發麻,怒火從心頭衝起,怒咋咋直衝到頭頂。
昨夜被熊頂天一拳打斷了長髮,只剩下一尺多長的髮須幾乎一根根豎起,差點將頭上的烏紗帽給頂得飛了起來。
六名監丁的無頭身軀重重倒地,身上甲胄拍擊地面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盧仚的眼睛,一下子就紅了。
和那些鬼女人交手,死傷了上百名力士、監丁,盧仚毫無感覺。
四極坊一場大火,死了這麼多的質子、護衛,他同樣毫無感覺。
小巷中,二十幾名殺手服用禁藥,拚命拖著兩三百禁軍和守宮監所屬同赴黃泉,盧仚依舊毫無感覺。
那些死傷者,和他盧仚有什麼關係?
都是陌生人。
盧仚不是‘聖母’,他不會為了不相干的人的死,在一旁毫無用處的悲春憫秋。
但是剛剛被殺了六個監丁。
他們是盧仚的人。
他們剛剛從羽林軍專職為監丁。
他們奉天子旨意成了盧仚的人。
就不久前,大家還熱熱鬧鬧的在一起喝酒吃肉,這六個監丁,盧仚記得很清楚,他們都還一起來給盧仚敬過酒!
他的人,被人殺了!
藍田園裏的風,驀然的就狂野了許久。
原本很順暢的西北風,突然就變得有點淩亂了。
尤其是以盧仚為核心的這幾畝地,寒風好似喝醉了酒的老漢,步伐變得蹣跚而淩亂。風不斷的打著旋兒,好幾棟精舍噴出的火焰上,居然出現了水桶粗細的火龍卷。
如此奇景!
四周來看熱鬧的公子哥們齊聲大嘩:“殺人了!”
那些護衛簇擁著公子哥們狼狽後撤,一個個不敢回頭。
那些救火隊的人,也都一個個丟下水桶、水龍、各種器具,忙不迭的撒丫子就跑。
一邊奔逃,他們一邊大吼:“殺人了,殺人了。”
盧仚抬頭,看清了那幾條人影。
那居然是,幾名身形窈窕,渾身穿著黑色的緊身夜行衣,衣裳繃得緊緊的,渾身線條展露無遺的女人。根據她們身上的氣息判斷,她們年輕得很,青春得很,她們隨風飄來的氣息,很熱烈,很旺盛,有著強烈的生命氣息。
她們的臉蒙在紗罩下,每人都手持一柄只有一指寬,將近五尺長,略帶弧度的奇形長刀。
這刀,很輕,很薄,很鋒利。
在火焰照耀下,幾個女人手中的長刀,甚至給人一種透明的錯覺。
尤其是刀身泛黑,刀口一抹緋紅在火光下閃耀著妖豔的光芒,帶著致命的魅力,讓意誌不堅定的人,恨不得投身而上,讓這柄刀輕輕的吻過自己的脖頸。
“打!”
調撥到盧仚手下的監丁們,絕對是駐守九曲苑的羽林軍團精銳中的精銳。
六名同僚被突襲擊殺,三名百夫長第一時間作出反應,同時爆發出怒吼。
一隊二十名監丁軍拔刀,齊齊上前一步,刀光如匹練,朝著空中落下的幾個女人斬了下去。
在他們身後,二十名監丁挺槍,疾刺,槍頭下的紅纓劃破空氣,發出‘唰’的一聲破風聲。
稍遠處,幾名弩手已經掛弦,上箭,扣動弩機。
‘嗡’的悶響聲中,十幾支半尺長純鋼弩矢破空飛來,直刺幾個女人的胸腹要害。
火光中,幾個女人齊聲輕笑,笑聲如銀鈴般動聽,手中奇形長刀揮動,緋紅色的刀光在火光照耀下化為一片片瑰麗的光線。
監丁們羽林軍製式六尺長苗刀齊齊斷折。
同樣羽林軍製式的虎頭湛金槍齊齊斷折。
十幾支純鋼弩矢飛進了緋紅色的刀光中,無聲無息的就被切成了碎片,‘叮叮當當’落在了地上。
幾個女人的刀法極快。
她們手中的刀,更是快到了極點。
監丁們的喝罵聲中,幾個女人輕盈落地,宛如枯葉飄落在雪堆裏,沒發出半點聲音。
普一落地,幾個女人就團身一卷,好似靈巧的貓兒,飛速朝著前排手中苗刀斷折的監丁們飛撲而來。刀光繚繞,寒氣透骨,兩名監丁閃避不及,被刀光切過,身上的龍鱗甲被拉開了兩條極深的口子,鮮血一下就順著刀口噴了出來。
“後退!”盧仚大喝。
剛剛下屬們列隊進攻時,他就向前飛撲,想要迎擊幾個女人。
但是那些小太監……
盧仚也不知道是該誇獎他們還是責罵他們。
盧仚向前飛撲時,幾個小太監猛地擋在了他胸前,另外幾個小太監七手八腳的抱住了他的胳膊,亡命拉著他往後跑!
盧仚氣得鼻血都差點噴了出來。
然後,他猛地回過味來了。
這些小太監,都是內廷訓練出來的精銳,他們在內廷受到的訓練,很可能不是羽林軍的正面攻殺,而是如何更好的保護那些重要的‘貴人’!
一旦遇到危機,一部分人去扛刀殿後,一部分人帶著貴人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危險之地,這些小太監做得完全沒錯啊!
但是他們的這些應變,在這裏就真是要了命了!
盧仚厲聲呵斥,將一群小太監罵得狗血淋頭,飛起雙腿將身邊幾個小太監踹倒,全力向前飛撲。
饒是他反應得快,又有幾個監丁胸腹中刀,傷口噴血,重重倒地。
這幾個女人手中的長刀鋒利得匪夷所思,監丁們身上的龍鱗甲,全都是用特種合金精工鍛造而成,近距離可抵擋重弩攢射,尋常開山大刀連續劈砍,也難以破開這種龍鱗甲。
但是這些女人只是輕輕一揮,長刀就破開了甲片,給監丁們造成了可怕的傷害。
監丁們不斷痛呼,幾個女人輕笑著蹦竄戰技,緋紅色的刀光所過之處,濺起大片的血水,被斬斷的刀槍、箭矢,被斬破的甲胄碎片,‘當啷啷’灑了一地都是。
盧仚大喝,讓監丁們後退。
但是這些女人出現得太突兀,監丁們和她們攪成了一團,幾個女人的身法變幻詭異、快捷如風,監丁們聽到了盧仚的命令,想要撤都沒辦法撤下來。
一片混亂中,奇異的‘哈哈’呵聲響起。
一條白色影子靈動無比的從一排排監丁的大腿之間穿了過去,猛地逼近了一名身形如陀螺一樣急速旋轉著,揮灑的刀光將三名監丁剁翻的女人。
盧仚的那頭兔猻猛地竄起,急速揮動兩個前爪。
這廝肥厚的肉墊裏,一根根一寸長,通體銀白,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鋒利爪子猛地探出,‘嗤嗤嗤’,彈指間,這廝無比凶殘的在這個女人的臉上抓撓了數十下。
女人臉上的黑色紗罩被扯得稀爛,露出了她的臉。
嗯……這也不能算是一張臉了。
被兔猻這麼一番撕扯,那就是一塊被搗碎的血豆腐一樣的混合物。
兔猻興奮無比的‘哈哈’叫著,兩條肥肥短短的後腿在這個女人的胸脯上狠狠一蹬,一個借力,猛地竄到了最近的另外一個女人後背上。
‘嗤嗤嗤’!
又是一通瘋狂的抓撓。
兔猻的速度太快,體型太小,混亂中,這女人根本沒發現兔猻的靠近。
鋒利的爪子在她的後脖頸上瘋狂撕扯了數十下,差點沒把她的頸椎骨給扯了出來。
兩個女人齊聲慘嚎,丟下兵器栽倒在地,歇斯底裏的抽搐翻滾起來。
“我還不如自己養的一條貓?”盧仚瞪大了眼睛,愕然看著蹦竄如飛,爪子上寒光閃爍、煞氣襲人的兔猻。
“該死的畜生。”一名速度最快,修為最高的女人猛地竄到了飛竄的兔猻面前,長刀一旋,斬向了兔猻的脖子。
“大爺,小心!”盧仚大呼。
兔猻‘嗷’的一聲狂嘯,右爪狠狠拍在了緋紅色的刀鋒上。
‘叮’的一聲,火星四濺。
兔猻被長刀上巨力震得倒飛而起,銀白色的爪子絲毫無損。
而那女人則是驚駭的瞪大了眼睛——她鋒利的,斬龍鱗甲如切豆腐一般的刀鋒上,居然出現了三個芝麻粒大小的缺口!
“異獸?”女人目光如火,狠狠的看向了兔猻。
一道狂風吹來,盧仚順著風衝到了女人面前,他注意到了女人看向兔猻的目光,不由得一咧嘴——這頭大爺是他盧仚的心肝寶貝,豈能容外人窺覷?
全力催動滄海勁元罡,盧仚左手蒙著一層幽藍色的幽光,重重一掌拍在了有點失神的女人肝部位置。
這個部位,就算是普通人一拳砸在人身上,都會讓被擊打者痛暈過去。
盧仚的力氣又大,驚濤手又是力道極剛猛的武道秘術,這一掌直打得女子的肝部位置凹陷了下去,‘嘭’的一聲局限,她窈窕嬌小的身軀被硬生生轟得飛起來十幾丈高。
‘哇’!
女子吐血,體內一陣古怪的撕裂聲傳來,她的五髒六腑被盧仚一掌打得粉碎,人還沒落地就已經暴斃當場。
女子飛起時,盧仚無比敏捷的搶過她手中長刀,抖手就是數十刀朝著另外一名女子劈了下去。
那女子的刀法比盧仚更快,兩人手中長刀蕩起綿綿刀光,頃刻間‘叮叮當當’撞擊了上百次。
盧仚的力量比那女子大了起碼兩倍以上,刀鋒撞擊一次,女子就後退一步,彈指間,兩人手中長刀的刀口,都變得坑坑窪窪和鋸子一般。
“盧仚,你闖入我家,殺人放火,你找死!”
火光中,面孔扭曲慘白的白閬飛撲而來,距離盧仚還有十幾丈距離,他猛地一指點出。
‘嗤’的一聲脆響,一道指風破空襲來,宛如箭矢,頃刻穿過十幾丈虛空。
盧仚和身邊一群下屬同時嚇了一大跳。
元罡離體,破空殺人,白閬悍然是一名突破拓脈境,達到開經境的大高手!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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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龍潭虎穴白家宅
培元壯體。
拓脈養氣。
開經外放。
拓脈境修為,可以將元罡附著在肢體和兵器上,加強殺傷力。
拓脈境的強者,飛花摘葉也能傷人,一根蘆葦,在他們手中,殺傷力堪比鋼刀、利劍。
唯有開經境的武修,才能將元罡完全外放,純粹以元罡凝聚成指勁、拳罡,外放殺敵。
且開經境的元罡外放,其攻擊力,比尋常刀劍都要淩厲,比長弓硬弩更加靈便,殺傷力更大,攻擊路線更詭異,攻擊方式更靈巧,更加難以抵擋。
一如白閬,猛不丁抬起手來,就是一道指勁淩空飛掠。
寒夜中,一點指力破空襲來,宛如飛星極落,比箭矢、弩矢更快,卻沒有箭矢、弩矢這般的實體,尋常人根本看不到指勁所在。
盧仚眼眸中青光流蕩,尋常人看不到白閬這一道指力,他卻看得清清楚楚。
白閬的指力,淩厲,更加靈動甚至有點詭秘。
指勁在空中飛掠的軌跡,宛如靈蛇遊走,左右飄忽不定,並不是直線軌跡。
盧仚手中坑坑窪窪長刀徒然跳起,擋在了指勁前方。
‘叮’的一聲脆響,一股巨力襲來。
盧仚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,手中暗傷處處的長刀驟然斷成了七八節。
盧仚‘噓噓’的吹著口哨。
圓鼓鼓的兔猻聽到哨聲,‘唰’的一下沒入了黑暗中,悄然潛伏下來。
盧仚從一名監丁手中搶過一杆虎頭湛金槍,手持槍杆,朝著飛撲而來的白閬等人大笑:“想不到啊,想不到。”
白閬面孔扭曲,帶著大隊人馬飛撲到了盧仚身前,相隔五六丈距離站定。
他只披著一件單薄的白色長衣,寒風呼嘯著吹過,他身上袍袖亂舞,很有點鬼魅氣息。
他怒視盧仚,厲聲喝道:“想不到什麼?啊?想不到什麼?盧仚,你這醃臢無恥的小狗,你入了閹黨也就罷了,我白家對你的情分,你可以一腳踩進泥濘中,任憑你踐踏,我白家無怨無悔,只是為盧家伯父不值而已!”
“可是你,你真的是天生的狼心狗肺?你就一點人情味都沒有?”
“你剛加入閹黨,你居然就帶著黨羽,深夜入我白家殺人放火!”
“你,你,你,天良何在?”
“蒼天啊,厚土啊,你們看看啊,我白家的一片好心腸,全都喂了狗了……這孽障,他怎麼做得出來啊!”
白閬痛哭,流淚,面孔抽搐。
開經境的好手,元罡在體內流轉如意,全身上下就沒有元罡不能流經之地。
所以,白閬就很自然而然,一口老血噴了出來。
點點血水灑在地上,白豔豔的積雪上點點血水綻開,好一幅雪地血梅圖,真個淒美到了極點。
四面八方,大隊的衙役、駐軍、武侯、救火隊,以及四周鄰居派來幫忙救火的家丁、仆役也都趕了過來,一些鄰居家的老爺們,也在護衛的簇擁下,出於各種目的趕到了藍田園外。
聽到白閬宛如杜鵑啼血一般的傾訴聲,幾個裹著厚厚的皮裘,生得面如冠玉,渾身文質氣息流蕩的男子不由得齊聲呵斥。
“果然是喪盡天良的閹黨!”
“啊呸,這就是涇陽盧氏的那個盧仚?”
“真給他涇陽盧氏的先祖丟人現眼,家門不幸,出了這樣的敗類!”
“閹黨又要害人了,諸位大人,吾等豈能容得?”
“絕不能容,匡扶正氣,反擊閹黨,人人有責!”
都是讀書人啊!
幾個不知道具體官職品階,但是能住在雨順坊,能住在白長空家附近,一定有官位在身的讀書人一番鼓噪,四周逐漸就起了叫罵聲。
那些駐軍士卒事不關己,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站在一旁,笑呵呵的看著熱鬧。
閹黨也好,文官也好,你們打破了狗頭,對他們這些大頭兵來說,不就是看熱鬧麼?
而那些衙役,武侯,甚至是那些救火隊的人,就在自家上司的帶領下,有點狐假虎威的,借著黑夜的掩護,朝著盧仚這邊破口大罵。
衙役、武侯的上司,都是文官。
雨順坊的救火隊,都是街坊鄰舍各自出人,編成的隊伍,他們的家主,也多為讀書人。
面對閹黨,他們自然是同仇敵愾。
叫罵聲四起,白閬這邊的氣勢大盛,白閬、白奚,還有其他幾個白家的兄弟,頓時面色變得好看了許多。
大隊護衛從他們身後走出,隱隱形成了個反包圍圈,將盧仚帶來的人圍在了裏面。
盧仚帶來了三百監丁,二十小太監,三百多人在之前的交戰中,被幾個女人殺死了六個,斬翻了二十幾個,如今還能站著的,依舊將近三百人。
黑壓壓的一大片人聚集在藍田園裏,四周圍上來的白家護衛,居然數量也相差不大。
而且,這些白家護衛一個個步伐穩重,氣息凝實,看他們外露的關節筋腱,全都粗壯有力,分明全都是修煉橫煉功夫,而且火候很深的高手。
將近三百橫煉好手,其中更有數十人氣息悠長而有力,居然全都是拓脈的高手。
這樣的實力,就比盧仚麾下這一批從羽林軍轉職來的監丁強出太多了。
如果加上開經境的白閬,以及實力不明的白家另外幾個兄弟。
甚至,藍田園著火,但是白家的前院依舊黑漆漆的沒有動靜,那邊定然還需要有人鎮守。
再加上從那小山暗道中蹦出來的幾個女人……
盧仚的頭皮一陣陣的發麻,前夜他偷偷跑進白家後院,偷窺了白露的秀樓……也就是他沒有做什麼過火的事情,否則一旦他被發現,他估計很難逃出藍田園。
一場大火,居然燒出了白家的一部分真相!
還好,這把火是大鸚鵡從天空噴灑火種引起的,這種放火的方式,根本無法防範。
如果盧仚是讓別的人闖進來放火的話,豈不是自投羅網,被殺都不知道怎麼死的?
盧仚猛地上前一步,一腳踏在了那名後頸被兔猻扯得稀爛,在地上翻滾抽搐的女人身上:“呵呵,諸位先不要喊打喊殺的,天地良心,我是見到你家著火,特意帶人來救火的。”
“這官司,去哪裏打,我都有道理講,我人證物證齊全,這火,和我沒關係。”
白閬冷笑:“你閹黨的人證……誰信?”
盧仚大笑:“我身邊三百下屬,盡是天子親衛羽林軍,天子的心腹近衛,你們不信,你們要造反麼?”
白閬的笑容驟然一收,臉上表情變得極其詭異,就好像被人用牛糞塗了一臉,那種狼狽和惱怒,真個言辭難以形容。
當今天子再荒唐,他也是大胤名義上的最高主宰。
你可以說‘閹黨’是禍國殃民的王八蛋,但是沒人會說‘天子’的壞話。
‘天子’就算是一個昏君,那也是被‘閹黨’蒙蔽了,天子本身是不會有錯的,有錯的只能是魚長樂和他手下的那些沒-卵-子的太監。
所以,這些羽林軍士兵,還真是極好的證人。
他們的證詞,有天子的信用在裏面做擔保,不管白家人信不信,天下老百姓還是會相信的。
白閬惱羞成怒的盯著盧仚,換了說辭:“你半夜三更,帶人在我白家附近遊走,定然圖謀不軌!”
盧仚的笑聲越發的響亮:“哈哈哈,天子欽封我為雨順坊勘察司第一任司主,我的駐地,就在藍田園的北面,隔著大街正對門的院子。半夜三更的,我不在自家駐地蹲著,我去哪裏?”
‘轟’!
四周無數跑來幫忙救火的人齊聲嘩然。
開什麼玩笑?
天子在他們家宅附近,紮了一根釘子?
‘勘察司’,這名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。
白閬和幾個兄弟齊刷刷的向後退了一步,他們面孔扭曲看著盧仚,那表情真個精彩極了。
盧仚輕輕的點了點腳下的女人,冷笑道:“反而是白家,我一番好心,帶著下屬跑來救火,白家的‘密室’中,居然跳出幾個瘋婆子女人放手殺人!”
白閬閉上了嘴。
‘密室’一詞,用得是其心可誅。
堂堂白家,正人君子,他們家中,怎麼可能有‘密室’?
‘密室’這種東西,都是那些陰謀家,那些小人,那些罪犯,那些見不得人的妖人,他們才喜歡構造的東西。
白家,堂堂文教大賢之家,不該有密室,不能有密室。
但是剛剛小樓坍塌,幾個女人是從小山裏蹦躂出來的,眾目睽睽之下,這話你圓不過去啊。
一片死寂中,白奚輕輕的咳嗽了一聲。
盧仚腳下的女人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:“殺!”
幾個手持長刀,站在旁邊猶如鬼魅的女人驟然一動,她們團身而起,朝著白閬、白奚等人衝殺了過去。
白閬、白奚身邊,幾個氣息沉肅的中年男子飛身撲出,三拳兩腳,將幾個女人打得嘔血倒地,身體一抽,嘴角流出的血水就變成了黑色。
盧仚腳下的女人,嘴角也噴出了黑色的血水。
服毒自殺,這些女人居然連哆嗦都不打一下。
死士。
白家豢養死士!
盧仚在心裏破口痛罵。
他只是興致起來,在‘喬遷之喜’的時候,來放個焰火慶祝一下,順便給白家的君子們曝曝光。
天想到,白家居然隱藏了這麼多古怪。
這些女人,你說她們不是死士,盧仚真的是打死都不信。
“她們是刺客。”白閬背著手,目光如刀盯著盧仚:“大家親眼所見,她們是侵入藍田園對我白家子弟圖謀不軌的刺客。”
“盧仚,虧了你,撞破了她們的陰謀,這件事情,我白家欠你一個人情。”
“現在麼,天寒地凍的,你可以將我白家兒郎釋放了吧?”
白閬指了指那幾個被捆得結結實實,正在冰冷的地上,凍得渾身抽搐的光溜溜英俊男子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10-3 12:18 PM 編輯
第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
火光熊熊,照得藍田園比起白晝也只是略暗了些。
那些光溜溜四處奔跑的侍女、書童,已經被護衛帶去了前院,四周圍觀的人群,已經沒了飽眼福的機會。
但是盧仚身邊,還躺著幾個白家的‘如玉賢才’。
這些家夥,年紀和盧仚也差不多,有幾個比他更小兩歲。但是家學淵源,他們讀書的成績不知道如何,可是妖精打架的修為已經頗為精湛。
盧仚這把火,有點缺德。
這幾個如玉賢才被大火驚醒,顧不上穿衣服,就從住處蹦躂了出來。
被盧仚的人捆綁了,躺在冰冷的地上,幾個人已經凍得皮膚發青,再不救治,一定會凍出大毛病來。
四下裏,已經有人將注意力轉向了這邊。
有人‘嗤嗤’的,故意笑出聲來,低聲點評幾個倒黴蛋的身材、體貌。
盧仚甚至聽到有人混在人群中,故意捏著嗓子怪聲怪氣的嚷嚷‘盧兄,頗為精致、小巧耶’!
白閬、白奚幾人,面無表情的看著盧仚。
四周,白家的護衛當中,有幾個氣息肅殺的,不動聲色的朝這邊逼近了兩步。
“他們,是……世兄?”盧仚‘呵呵呵’的笑著,他萬分驚詫的指著幾個光溜溜的人體,大聲嚷嚷道:“為何,三更半夜的,他們居然一絲不著?”
盧仚很認真的說道:“白家阿爺治‘禮’,講的是‘古禮’,是大胤三代以前,傳說還有聖人治世時的‘古禮’。”
“盧仚不才,也讀過一些‘古禮’典籍。”
“‘古禮’森嚴,起居坐臥,都有嚴苛律條……似乎……”
盧仚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白長空自己是治‘古禮’的,他就是依靠對‘古禮’的闡述,以及對‘古禮’的大力推行,成為了鎬京的‘道德模範’,成為了文教在鎬京朝堂的一面招牌。
古禮森嚴,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。
比如說,古禮就規定了夫妻敦倫大禮的細節,比如說夫妻每年敦倫的次數,應該是每個月的幾號行禮,以及正房夫人每月幾次,平妻每月幾次,小妾每月幾次等等,全都有著嚴苛的訴求。
又比如,尊禮之人,他夜間休息之時,身上的衣物,也是要遵循禮法的。
你行敦倫之禮,可以不著衣衫,但是行禮完畢後,要沐浴,更衣,端正思想,端正體姿體貌,按照‘入睡’的禮儀,端端正正的入睡。
唯有尊禮,才是守禮君子。
白家的這些‘如玉兒郎’,哪怕是房子著火了,他們大半夜的光溜溜四處亂跑,毫無疑問,他們沒有遵守禮法。
白長空以‘禮’立身,以‘禮’聞名,以‘禮’治家,更是以嚴苛的‘禮’要求、約束身邊的朋友、學生、下屬等等。
他的孫兒輩,卻破壞了他提倡、遵循的‘禮’!
盧仚的這把火,就好像一把大錘,重重的砸在了白長空的七寸上。
白奚等人臉色變得極其難看,他們直勾勾的盯著盧仚,好似要撲上來將他撕成粉碎。
四周人群只有稀稀拉拉的嬉笑聲傳來,很多明白人,端正了表情,肅然看著白家人。
這檔子事情,如果白閬等人無法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,白家的牌坊都要塌了,白長空辛苦一輩子營造的清名、清譽,定然會徹底崩毀。
今夜之事一旦傳出去,信不信大將軍樂武能讓所有的禁軍將士上街,敲鑼打鼓的為白長空揚名?
白閬背著雙手,他抬頭看了看天,然後,看了看四周目光炯炯,好些已經憋得面皮通紅的圍觀者。
他意識到,一直以來,在他們心中,可以被他們輕鬆拿捏的盧仚,居然在短短兩天中,已經給他們製造了兩次莫大的危機。
“這小子,是裝瘋賣傻了十六年……還是背後有高人指點……又或者,只是單純的運氣?”白閬目光森森盯著盧仚。
希望是運氣好。
如果是背後有高人指點,這就有點可怕了,有強大的對手盯上了白家。
如果是盧仚一直在裝瘋賣傻,一切所作所為,包括他加入閹黨、帶人救火等等,都是他有意為之,那麼,就更加可怕。
白閬突然大喝了一聲:“學得文武藝,售與帝王家。我等文教弟子,一生所為,不過是為了這大胤的江山社稷,為了這大胤的黎民百姓。”
白閬舉起雙手,朝著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,大聲說道:“我等文教弟子,一顆赤膽忠心,只是為了江山永固,為了百姓安寧。為此,我等可以拋頭顱,灑熱血,傾盡一生,也無怨無悔。”
“我白家兒郎,習練武道,強身健體,才能更好的為國出力,這難道不應該麼?”
白閬昂首挺胸,顧盼自豪。
盧仚急忙大笑,他將虎頭湛金槍插在腳邊,雙手用力鼓掌:“說得好,說得好,真是,說得好,啊呀呀,說得好!”
盧仚扯著調門大聲嚷嚷,就好像在戲園子裏看戲一般為白閬叫好,弄得四周又有笑聲傳來。
好些人目光就在白閬和盧仚之間轉來轉去。
很多人心知肚明,這一下,白家和盧仚是結了死仇了。
不過,似乎也不差,盧仚加入守宮監的那一刻起,白家就已經是他的死仇,多加點仇恨,又有怎麼?
白閬看著盧仚,緩緩說道:“我家兒郎,正是學文練武,力求精進的大好年齡。”
盧仚笑:“光著-屁股學文練武?”
白閬傲然冷笑:“無知小兒,你可知道,一些高明的武道功法,需要在子(23:00-1:00)、午(11:00-13:00)之時,以藥湯淬煉肉身,以丹藥強壯內腑,配合高深的法門,才能正常修煉?”
白閬指了指天空:“這等時候,正是我白家兒郎做夜間功課的時間……他們難不成,在浴桶中淬煉肉身時,還要循禮穿著全套的衣服袍服麼?”
遠處有人幫腔的聲音傳來:“原來如此,下官大理寺通判李正,的確聽說過這等高深秘術。盧家小兒,你見識淺薄,就不要在這裏貽笑大方了。”
漸漸地,幫腔附和的聲音逐漸響起,最終成為了四周圍觀人群的主流。
無數人紛紛讚歎,說白家的諸位君子果然是憂國憂民,三更半夜的也勤練不輟,果真是天下文教弟子、所有讀書人的典範。
更有人鼓掌讚歎:“可想而知,白家諸位君子未來,一定是一鳴驚人、一飛衝天的。這等勤勉、努力,吾等除了羨慕,還有什麼呢?”
還有幾個蒼老的聲音大聲訓斥自家兒郎。
“爾等孽畜,看看白家諸位郎君,是家世、出身,比你們好了不知道多少,還如此的奮進、用功,你們啊……”
盧仚瞪大了眼睛。
他怔怔的看著一臉正氣的白閬,一時間找不到話了。
那些可以作為人證的書童啊、侍女啊,早就被帶去前院了,現在估計已經裏三層外三層裹了不知道多少衣服。
如果能夠將那些侍女、書童也抓個現行……呵呵,你白家總不能說,你家的侍女、書童也半夜三更的修煉各種高深秘術吧?
可是,人證沒抓住。
盧仚‘哈哈’一笑,他親自扶起了一名被凍得渾身發綠,幾乎被凍硬的白家兒郎,雙手一扯,將他身上合金絲混合牛筋編成繩索輕鬆扯斷,雙手扶著他,畢恭畢敬的送到了白閬面前。
“是小子唐突了,小子也是一片好心,還請伯父諒解則個。”
盧仚將光溜溜的賢才君子往白閬懷裏一丟,迅速轉變了話題:“這火,也燒得差不多了,刺客,也被打殺了,看樣子,這裏也沒我啥事了。”
“白家伯父,以後我們,多親近親近……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,我們就隔著一條街呢。”
盧仚笑呵呵的,看了一眼地上被擊殺的、重傷的下屬,朝著白閬拱了拱手:“可惜,我沒能和為霜妹子結成夫妻,哎,是我福氣不夠。”
白閬等人沒吭聲。
他們面無表情的看著盧仚,就好像看一個死人。
盧仚笑呵呵的朝著那假山看了一眼,拔起身邊長槍,沉聲道:“走吧,給兄弟們好好收斂一下。”
監丁們沉默無聲,救死扶傷,帶著死傷的同僚,跟著盧仚撤離了藍田園。
四周的精舍、樓閣,一如盧仚所言,已經燒得差不多了,能燒的東西都燒光了,火焰漸漸的弱了下去,已經不需要救火隊出手。
白閬、白奚等人看著幾乎被燒成平地的藍田園,看著幾個服毒自盡的女人,再看看幾個被凍得昏厥過去的子侄,強忍著吐血的衝動,開始招呼趕來的駐軍、衙役、武侯、救火的街坊們。
白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。
這裏的火勢消失了,沒人糾結這場火究竟是怎麼引發的,好些有頭有臉的人和白閬等人問候了幾句,就紛紛帶人離開。
盧仚帶人回去駐地,大半夜的到處尋找棺木,給六個戰死的監丁入殮。
他們又四處敲門,請雨順坊的高手名醫過來,給受傷的監丁治療傷勢。
總之,一晚上,盧仚他們就沒休息好。
白家也沒有休息。
白閬、白奚等人在前院,將自家護衛,尤其是昨夜在藍田園值守的護衛挨個盤問,詢問他們是否見到有人故意縱火。
但是這些護衛信誓旦旦的賭咒發誓,他們沒有看到放火的人。
他們發誓‘沒人’可以在他們眼皮底下,這麼快的讓整個藍田園陷入火海。
白家也忙碌了一晚上,他們追查起火的原因,但是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。
第二天一大早,昨夜不在家,被白閬派人連夜召回的白長空,騎著一匹快馬衝進了自家府邸。
白長空剛進家門不久,一個紫袍太監,就帶著十幾個紅袍太監笑呵呵的到了他家門口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10-3 10:57 PM 編輯
第五十六章 儲秀
白長空到家,直奔後院。
藍田園北牆,昨夜被盧仚帶著人搗得稀碎,白閬著人,用木板勉強拚成了一排簡陋的木牆。
白長空看了看那一堵漏風的木牆,又看看幾乎被燒成平地的藍田園,饒是他養氣功夫極深,也氣得差點再吐一口老血。
咬咬牙,顧不得心痛這座他花費了老大心力,一山一石、一花一草都親自設計的藍田園,白長空直奔那座小樓崩塌,露出了下方坑道的假山。
白閬等九個白家第二代,包括傷損元氣,一臉病懨懨的白邛,正站在小山上。
見到白長空,一群人急忙行禮。
白長空擺擺手,一言不發的跳下坑道,直落下十五丈,前方是一條寬敞甬道。
順著甬道行走百丈,這裏是一處四四方方的大屋子,天花板、地板、四壁都用極珍貴的紫檀木裝飾,藻井雕花、四角大柱,牆壁上都有雕琢精巧的山水花紋,美輪美奐,更是劃歸到了極點。
這一座大屋子占地能有一畝地,使用的紫檀木數量巨大,單這一間屋子的成本造價,大概就在三百萬貫以上。
這,‘兩袖清風’的白長空……
白長空一人進了這屋子,陰沉著臉,看向了正背面牆根下的一座供壇。
同樣是紫檀木雕成的供壇,上面供著一座高有丈許的鎏金雕像。
雕像的主角極其古怪,那是一三頭六臂,形容凶狠,頭戴蓮花火焰冠的男子。男子六臂上纏繞著幾條火焰飄帶,除此之外,渾身上下一絲不著。
男子一腳金雞獨立,一腳抬起,其上坐了一美貌少女,正和男子肢體交纏,作出不可名狀的姿勢。
這是一尊,不怎麼正經的雕像。
白長空則是跪在供壇前,向著這雕像肅然磕了三個頭,畢恭畢敬的合十嘟囔了幾句。
紫檀大屋子的一角,一扇和牆壁嚴絲合縫,外面根本看不出半點痕跡的木門緩緩開啟,一名身材高挑,幾乎有八尺多高,比白長空高出一截,身段絕美,極頂火辣,身披輕紗的絕美少女,帶著一縷香風,慢悠悠的走了出來。
“昨夜,敲鑼打鼓的,怎麼回事?”
少女走到白長空身邊,很是隨意的抬起光溜溜的腳丫子,一腳踹向了白長空的面門。
白長空冷哼了一聲,右手如刀,一抹暗金色幽光亮起,‘嗤啦’一聲,一掌劈在了少女的腳板心。
‘嘭’的一聲,白長空紋絲未動。
少女則是身體猛地一晃,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,絕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容。
“唷,看不出,你白行走看上去糟老頭子一個,骨子裏可比那些壯漢還要威猛得多……昨夜,外面究竟是怎麼回事,我的幾個侍女,死得也太莫名了些。”
白長空站起身來,從供壇的香囊中抽了九根細細的線香,就著供桌上的一盞長明燈點燃了線香,恭敬的插在了雕像前的香爐裏。
“你,得換個地方。”白長空皺起了眉頭:“鎬京,這幾天有點不安穩。”
“九陰教出來鬧事,這也不提了,他們被守宮監摸上了門,出事是必然。”
“可是,四極坊有大幾百死士暴起發難,無選擇、無目的的肆意殺人。”
搖搖頭,白長空轉身朝著少女沉聲道:“這事情不對,太平沒兩年,有人想鬧事。昨夜,居然連我藍田園都被燒了,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我這裏,你是露了痕跡……”
少女湊到白長空面前,伸出修長、雪白、水嫩如水蔥的手指,輕輕的點了點白長空的鼻頭:“唉喲,露了痕跡,就說我是你的老相好……”
白長空瞪了少女一眼:“那,你還想進宮麼?”
少女呆了呆,翻了個白眼,‘嗤嗤’笑了起來:“唉喲,差點忘了這事,對了,我還要進宮找天子呢。”
朝著白長空拋了個媚眼,少女悠然笑道:“要不,我就故意露了痕跡,不進宮了,和你搭檔過日子?”
“伺候一個昏君,也沒啥樂子,你老歸老,骨子裏一把子勁很凶猛嘛,剛剛那一掌很有力道哦,不如,你的兒子們以後都叫我一聲‘娘親’!”
少女笑得渾身亂顫,媚眼一個接著一個朝白長空拋了又拋。
白長空沒搭理她,他背著手,皺著眉看著四周陳設奢華的紫檀木裝飾,過了半晌,他才幽幽歎道:“真是頭疼,這屋子,經不起查驗的,落在有心人眼裏,是個麻煩。”
“這些紫檀木,得拆走,運走,最快的速度運走。”
“這地下這麼大的一處空間,要找個能背黑鍋的。”
“上一任將這處宅子售給我的地主,關係太好,不好下手……那,上上一任的地主,就只能請他全家死光了。”
少女瞳孔凝了凝,她雙手叉腰,朝著白長空冷笑:“你們這群讀書的斯文人,一個個真是心狠手辣、無恥下賤,這紫檀行轅,不是你建好了討好我師尊的麼?和之前的地主有什麼干係?”
白長空瞥了少女一眼,淡然道:“你的-騷-勁兒,留著對付天子罷。這裏的首尾要盡快弄幹淨,我安排你盡快離開,你……”
白閬急匆匆的闖了進來,他飛快的抬頭,貪婪的掃了一眼少女極其美好的身軀,急促的說道:“爹,門外,有宮裏的人進來了,他們……他們……”
白閬的臉色,很精彩。
那種表情,精彩到無法形容。
白長空身體微微一晃,深深的看了白閬一眼他的這個大兒子,是他從小精心教授出來的,心性、手段,不光比起他的八個弟弟要強出一大截,就算在鎬京眾多門閥世家中,在文教的那些新貴大族裏,相比同齡人也堪稱頂尖的人物。
尋常事情,不會讓他這麼手足無措。
這是,又出什麼麼蛾子了?
白長空急匆匆的離開了紫檀行轅,那身量極高的絕美少女撇了撇嘴,輕輕的哼著歌謠,繞著偌大的屋子轉了兩圈。
“哎,這死老頭子,要不是正月後,皇宮裏增補秀女,還要他的舉薦,我非要攪得他家宅不寧……嚇,都做了本教的行走,還裝什麼正經人呢?”
少女朝供壇上的猙獰雕像拋了個媚眼:“老祖在上,您說,奴奴說得有道理不?嘻,我們可不能算好人!”
少女突然捂住嘴,‘阿秋’打了個噴嚏。
她扭著腰,隨手一巴掌,將口水星子、鼻涕沫子抹在了那尊雕像的腳丫子上。
白長空騰空而起,竄到了小山頂。
他本能的朝著北面望了過去,他就看到了盧仚。
一大早的,盧仚正蹲在勘察司大門口的台階上,捧著一個大海碗,‘呼嚕嚕’的喝著熱騰騰的肉粥。
大黃蹲在盧仚身邊,低頭舔著已經光溜溜的食盆。
圓鼓鼓的兔猻,正眯著眼,匍匐在盧仚的腳下,看到對面藍田園小山上白長空突然冒了出來,這兔猻渾身長毛炸起,‘哈’的呵了一聲。
白長空深沉的望了盧仚一眼。
盧仚站起身來,朝著遠處的白長空舉起了手中的海碗:“白家阿爺,喝粥不?以後大家都是鄰居,有啥用得上小子的,您盡管說!”
白長空朝著盧仚展顏一笑,點點頭,然後轉身就走。
他的速度極快,下了小山後,身形如風,幾個飄閃,就到了前院。他一邊走,一邊急促的問道:“昨夜的火,和那小狗可有關係?認真查查,看到那小狗的嘴臉,我就有點不安,仔細查查,這火究竟是怎麼起來的。”
白家的大門口,十幾個太監一字兒排開,笑呵呵的擋住了氣急敗壞的白家管家和幾個仆役。
兩個小太監正在白家大門的左門框那裏忙活著。
一個小太監扶著梯子,另外一個小太監站在梯子上,拎著錘子、釘子,‘叮叮當當’的,將一塊巴掌大小的金牌釘在了門框上。
金牌做工極其的精美,正中是用碎玉粒拚成的兩個小字‘儲秀’!
明白大胤皇家行事規矩,明白大胤朝堂禮法的人就知道,這是‘儲秀’金牌,誰家大門口被釘上了這塊金牌,就代表著,這家有沒出嫁的小姑娘,被欽定為皇帝的女人,不日就要送進皇宮了。
運氣不好,這些小姑娘或許在皇宮裏蹲上三五年,之後會以普通宮女的身份離開皇宮,隨便你嫁人也好,出家也好,沒人會管你。
運氣好一點,你若是被皇帝寵愛過了,卻又沒能給皇帝生個一兒半女的,你就要做好在皇城內蹲一輩子,住一輩子冷宮的準備。
運氣再好一點,得了皇帝的寵愛,被封了宮號,又能給皇帝生個皇子、公主的,那麼就恭喜你,一輩子的榮華富貴,連帶著外戚的榮華富貴,就算到手了。
如果白家有姑娘被封為妃子,按照慣例,起碼也有一個‘伯’的封號等著白長空呢!
但是,要命的問題就在這裏白家三代,只有白露一個大姑娘!
白長空帶著幾個兒子急衝衝跑出來的時候,負責釘牌子的小太監正得意的回頭笑著:“監丞,您看看,小的這牌子,釘的端正不?牢固不?”
身穿紫袍的小太監‘咯咯咯’笑著,就像是剛下蛋的小母雞一樣歡快。
他用力的鼓掌,大聲笑道:“釘的端正,釘的牢固……唉喲,往來的諸位大人,諸位老少爺們,都來給白長空白大人賀喜了……他家的姑娘白露,賢淑純良,文采飛揚,賢名都傳到太后耳朵裏啦!”
“這不,過了正月十五,要給天子身邊增補秀女呢。”
“太后親自點名,將白露姑娘加進了儲秀名薄裏,以後,搞不好白露姑娘就是貴妃,甚至皇後哩!母儀天下,何等華彩!”
白長空和幾個兒子渾身大汗衝了出來。
聽到小太監的話,他們一個個都想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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